三日后,平静的竹竿巷小院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姐姐安好!挽月这厢有礼了。”挽月朝吴安云款款下拜。
因为那张跟柳姨娘有七分相似的脸,以红袖为首的几个丫头都不怎么待见挽月。
吴安云待她喝过茶水才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从前就是喜欢安静,不喜出门交际的性子,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挽月听她提到从前,有些伤感道:“难为安云姐姐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不过,我那时不是不喜欢与人交际,而是怕自己身份低微入不了贵女们的眼会自取其辱,加之我那嫡姐柳琴卿在她的小姐妹面前不知说了多少诋毁我的话?”
她轻轻地叹气,看向吴安云笑道:“那会也就安云姐姐没信她的鬼话,待我亲厚些,不然,整场宴会下来都没人肯跟我说一句话的。”
“唉!”吴安云叹了口气道:“刘家繁荣富足的时候,你没沾过什么光,被抄家的时候,你反倒成了最遭罪的一个。看到你如今的处境,说实话我感到很惋惜。”
“姐姐!我就知道你当年对我的善意不全是假的,总有几分真心在的。”挽月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吴安云见状也有些不忍,想起她备受嫡姐欺凌的童年,还有她那个因认出刘家兄弟而被刘书卿推下河溺死的四姨娘。轻声道:“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与我听,我虽能力有限,但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力。”
挽月闻言赶紧抹掉眼泪:“安云姐姐,我听闻你昨日到大理寺为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提供线索,可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吴安云皱眉道。
“姐姐你还记得我的生母霍姨娘吧?她死得很突然,她那日见过的人,我都查了个遍。最近才查到那几个跟承晋王府失踪案有关的通缉犯,曾跟着我母亲走了两条街,听闻那几个通缉犯被官兵发现时竟跟肖长康在一起,我怀疑我母亲的死是刘琴卿的手笔。”
挽月很激动,她拉过吴安云的手继续说道:“姐姐,你一定知道很多东西,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娘一生忍辱受罪,但我想为她堂堂正正地讨回一次公道,让作恶从不用付出代价的刘琴卿付出代价。”
吴安云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温和地问道:“那你可有到京兆府大牢去跟刘琴卿对质过?”
“我当然去过,只是无论我怎么激她,刘琴卿始终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承认,咬死了自己就是柳轻轻,怎么可能会承认她让人害死我娘的事?”
挽月接着笑道:“不过,她也算得了报应,被老鼠啃食,成了人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吴安云凝视挽月片刻后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你的生母霍姨娘是因为无意间认出了本该在流放之地的刘家三兄弟,而被他们推入河里溺死的。”
看着惊呆了的挽月,继续说道:“刘琴卿在武安侯府做柳姨娘时,哄得肖若宸言听计从,居然把她的三个哥哥从流放之地偷偷接回京城来,且这几人极有可能至今还在京城。”
“嘭!”的一声,挽月的茶杯摔到地上,碎成几瓣。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手掌,殷红的鲜血从手中流出,咬牙切齿道:“这些畜生,害死我哥还不够,竟然连我娘也害死了。”
“你节哀!我也是无意中知道此事的,且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是大理寺少卿宁哲在办理,我相信不久之后此案就会水落石出,没准还能顺藤摸瓜查出那些人干过的坏事,还你娘一个公道。”
说完,吴安云吩咐红袖给挽月再上一盏茶,却被挽月拒绝了:“多谢姐姐告知我真相,姐姐的恩情挽月记下了。我已叨扰姐姐多时,该走了!”
望着挽月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吴安云也不知自己告知她真相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不过被害者家属就应该知道真相,不是吗?
这时,肖长康走了进来,冷冷道:“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她母亲被害的真相。”
“为何?”
肖长康担忧道:“若她在这两日到牢里找肖若宸对质,肖若宸就会知道我已经彻底背叛他了,你那个把侯府旧部都引到大相国寺剿灭的计划,你觉得还能顺利进行吗?”
吴安云轻轻摇头:“你觉得挽月像是那么蠢的人吗?会冲动到直接去牢里找根本不会承认的人对质?”
“你若不放心,就跟着她,看看她在做什么好了。”
肖长康确实不放心,他戴上那张人皮面具后,跟踪挽月来到了繁华楼。
半个时辰后,重新梳洗打扮过后的挽月,抱着一把琵琶钻入马车直奔刑部侍郎家的方向。
她想请教那位好色的刑部侍郎,大晟处置重犯的刑罚都有哪些?将来一定要把那些最重的刑罚加诸在刘家兄弟身上。
而肖长康见到挽月是要往恩客家去,就觉得吴安云说得没错,挽月不是蠢人,是不会无凭无据就找肖若宸对质的。
可当他回到春记酒庄翻看大晟地图,想着不久之后要带着弟弟去哪好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扮成伙计的侯府旧部进来禀告:“繁花楼的挽月姑娘要见侯爷,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自楚姓族人到牢里找肖若宸还钱还隔着牢门把他把了一顿之后,肖长康就以保护侯爷的安危为由,任何人要见侯爷都要及时跟他禀告。
京兆府大牢里,挽月抱着一把刘琴卿曾经最擅长的琵琶来到肖若宸的牢房前,对他深情表白,说话时还频频暗送秋波。
她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肖若宸才这么做,她纯粹就是为了气肖若宸对面牢房里的刘琴卿。
曾经,她与哥哥娘亲在刘府受过太多的委屈,每一次都少不了刘琴卿的手笔,就连她同母异父的哥哥的死,刘琴卿与肖若宸都有很大责任。
现在,玩弄他俩就当先收点利息吧!
肖若宸如今落魄憔悴还肿如猪头的脸,哪有半分往日的风采?不过牢里也没有镜子,他自觉自己配得上这份表白。
看着挽月那张像极了他的轻儿的脸,眸子瞬间盛满柔和之色。
嘴里感叹道:“没想到我沦落至此,还能有你这般重情重义的红颜来探望,只是你的这番情谊,我怕是要辜负了,我已经有了你姐姐,且她因我伤成如今这模样,我不能再负她。”
肖若宸与挽月四目相对,眼里满是愧疚之色,又越过挽月望向对面牢里噙着泪花看着自己的刘琴卿。
两人目光对上瞬间,肖若宸极力扯出一个宽慰她的笑容。
刘琴卿如今孩子流掉了,还被老鼠啃食得几近全脸全身都毁容,她恨极了吴安云,又怕自己如今的模样会被肖若宸厌弃。
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容貌与她七分像的庶妹。她气得浑身伤口都疼,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在肖若宸没注意到她时,狠狠地剜挽月几眼。
挽月伤心地低下头,然后再把头缓缓抬起,强做微笑:“挽月素知侯爷对柳姨娘情深,挽月不求名分,不求回报,也不求陪伴,只愿能远远地看着侯爷安好即可。”
她说完,走到那张简陋的木凳前,转身坐下,露出一个带着淡淡忧伤的笑容对牢里的肖若宸道:“妾身想为侯爷弹一曲《春江花月夜》,愿遂月华流照君。”
缠绵哀怨的曲子响彻整个京兆府大牢,牢里的囚犯都在感叹武安侯爷艳福不浅呐!
柳姨娘用纱布包裹着的脸,只露出的一双眼睛好似淬了毒般盯着挽月。
而躲在墙后的肖长康听着这曲子却笑得癫狂,他不明白老侯爷一生英明,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儿子?
肖若宸啊!你这辈子注定要死在女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