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一出教室门，原本嘈杂的读书声瞬间低下去一个档次，中年男子站到楼道里，背朝刚刚升起的朝阳，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朝二人蔓延过来。
等林沐曦跟在墨非后，穿过走廊来到他的面前时，他先是稍稍皱了下眉，接着以一种关心的语气询问道：“怎么样？感觉还适应吗？”
林沐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急忙答道：“适应的！”
“适应就好。”中年男子并没有因她的回答松开眉头，反而脸上更加严肃，他想了想继续道：“你的情况，家长跟我打过招呼，所以我这边呢，了解到一些，我能理解你的困难，不过你也要相信，困难是暂时的，更要相信，周围的同学，会积极帮助你，解决困难。”
“嗯嗯嗯。。。”林沐曦点头应下。
或许是对她的态度感到满意，中年男子扶了下眼镜，话题一转，他开始问到了将来的打算：“你们这个年纪，考虑的不是很周全，这是坏事，也是好事，坏处在于，没有一个对将来的方向，就很难为之努力，好处在于，不会有对现实无能为力的失望。”
“呵呵，我说这些你们可能听不太懂，不过没关系，我们先来想想实际的，你们今年高二，明年高三，马上就要参加高考，怎么样，有心仪的学校吗？”
“呃。。。”林沐曦顿时不知所措，她怎么可能想过这些，于是指着墨非弱弱道：“我。。。听他的。。。”
中年男子闻言明显是想说些什么，可转念想到这位转校生的特殊情况，又把话咽回肚子里，然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呵呵，没关系，时间还长，你们还有大把时光考虑未来的事。”
身高上不输，气势上矮好几个头的少年，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一起，连连点头表示接受。
“墨非，你呢？”
“啊？”本以为话题已经过去的少年，思想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他支支吾吾半天，似乎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松开的眉头又蹙到一起，他挥挥手：“林挽月你先回去上早读吧。”
“啊，哦。。。”林沐曦一步三回头，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穿过教室的门，回到座位上。
这会儿空着的座位只有他们两个的，倒是不用担心找错。
班主任对墨非说了些什么，林沐曦不得而知，只是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墨非一直低着头，不太开心的样子。
右手边的单马尾女孩，一遍又一遍诵读着那篇拗口的古文，当她重复到第五遍时，墨非终于从走廊回到教室里。
他坐到座位上叹了口气，不知在烦恼什么。
林沐曦很好奇，于是戳戳他的后背。
“怎么了？”他问。
“那个。。。他。。。”
“刘老师，班主任，教语文的。”
“哦，”林沐曦知道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大概，是叫我好好学习之类的吧，每次说的都差不多。”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刘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扫视着下方的学生。
林沐曦本来想把课本还给墨非，因为自己应该是不用背诵这篇古文的，可为了避免引起关注，她还是假模假样朗读起书本上的文字。
这是一个理科班，所以早读的两节课，基本被语文和英语平分。
所以当教室里回荡起难以理解的音节时，林沐曦感觉自己昏昏欲睡，然后她真的睡了过去。
“醒醒，吃饭去了。”
朦朦胧胧间，林沐曦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同学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只有墨非站在课桌前面。
“啊？放学了吗？”
她感觉自己睡了挺久，而且还没睡醒。
“没有，就是该吃早饭了。”
“这样。。。”
原来他们还没吃早饭吗？
林沐曦有些讶异。
不过没有时间思考和提问，因为再不出发，食堂里的学生们，会如饿狼一般把所有早餐席卷一空，到时候他们就只能去超市买些冷冰冰的面包牛奶吃。
幸好他们来的不算晚，排队排到他们的时候，窗口里的包子，还带着几分热气。
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白色的餐桌显得异常干净。
林沐曦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这时的墨非眼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所以她犹豫了很久，才问他早上还说了些什么。
“就是。。。让我早点考虑什么的，说是明日复明日，明日成蹉跎，继续拖着不决定，不太好。”
很好，林沐曦目前确定，眼前这小子居然对自己有所保留，不愿坦诚相待。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烦恼和心事？
可能是血液朝胃部集中的原因，当上午的第一声上课铃响起时，一股倦意涌上林沐曦的脑海。
她虽然眼睛瞪着前面的黑板，但思绪不知飘飞到什么地方去。
看那条线，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还要用看不懂的符号来表示，表示完还要通过计算，来表达曲线的意义。
还有那个小球，为什么会动来动去？不是扔出去等它落下来就好吗？怎么会在中间加一段电容，再往旁边放一段磁石，最后还要他们算出小球往哪里飞，速度有多快？
嗯？叶子里面有这么多的结构吗？她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哦，原来一草一木皆是生灵，居然有这样的解读。
这个字。。。明明是一样的方块字，不是早上的符号，怎么她只认识一半？
为什么要往石灰里加这种东西，再加那种东西，最后还要得到什么东西，他们是在学炼丹吗？
这一个上午，是理性的上午，但林沐曦却浑浑噩噩，看不到一丁点理性的光辉。
一直到她跟着墨非回家吃午饭，在餐桌上才算是缓过点神来。
“挽月啊，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墨非母亲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时的她，还没有那么多眼角皱纹，也还没有经常操心墨非的感情问题。
墨父也在，一向沉默的他，以眼神表达关切。
林沐曦看着年轻的他们，笑笑说自己没事，只是晚上没睡好。
如姐姐呢？怎么不在？
哦对，好像是上大学去了。
林沐曦一边想着，一边应付墨母的关心。
午休过后，林沐曦本以为自己睡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准备好应付上课。
结果，下午的课程先是语文。
这一个字，为什么用的好，好在哪里，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感情，描绘出了什么样的意境？
她又不是作者，怎么知道答案？
还有啊，以前的人说话为什么加那么多之乎者也，本来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居然读不懂了。
接着，第二节课是英语。
这下更好，每一个单词她都不知道意思，每一个字母，她都从没见过。
就连每一句发音，林沐曦都如同云雾缭绕，不知所云。
幸好老师们都对她抱有极大的宽容，就是时不时投来的怜惜眼神，让她不明所以。
还好，再下一节课是音乐，并且难得之处在于，音乐老师既没有因故请假，也没有某位代课老师宣布将其霸占。
当悦耳的旋律响起，林沐曦感慨，终于出现了共通的语言。
以至于当老师问起，这首曲子，用的是什么节拍时，她还沉溺于感动无法自拔。
有同学起来回答，说什么以多少多少为一拍，让林沐曦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顿时熄灭。
她想，这个什么幻境，持续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