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地给黎曼说着一些生活小事，每年都如此。
细雨歪歪斜斜地飘下来，落在他的头上、身上，像裹满了小珍珠。
突然一把雨伞落在头顶，阻断了飘下的雨，也打断了他徐徐的说话声。陆延生的眼神在阴影笼罩下来的那一刻瞬间变冷，他没有说话，蹲着没动。
中年男人厚重的声音响起：“延生，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你妈妈的祭日了。”
陆延生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这个。”他抹了一把照片上的雨珠，继续说：“倒是你，这几年没来过，今天倒是想起来了?”
陆恒蹲下身来，放下一把白玫瑰。
“我要是不来，怎么能见到你，你都几个月没回过家了，怎么，忘了自己的家在哪了?”
原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到他而已。
陆延生站起来，颇带些嘲讽意味地说：“家？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东西了？”
从黎媛死后，家就已经没了。
“不管你记不记得，这里始终是你的家，我始终是你的父亲，而你身上始终流着我的血。”
陆恒不紧不慢提醒他，他要让他永远记住这一点。
手下意识地捏紧，骨节被他捏得咔咔作响，这是陆延生最厌恶却无法改变的现实。
见他沉默，陆恒继续说道：“既然舍得出来了，那今晚就跟我回家。”
“为什么要回去，我有自己的住所。”
“你今晚必须回去，孟叔叔的女儿孟昕你还记得吧，她明天就要回国了，你得去接机，然后好好认识交流一下。”
陆延生不认识什么孟昕，也不感兴趣，他冷声：“陌生人，为什么要认识。”
“什么陌生人，你们俩小时候还见过面，人家一个女孩子每年只回来一次都来找你，而你次次闭门不见，如果你肯见人女孩，陌生人这个词你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为什么不好意思？”他直接道，自认脸皮够厚，也确实是这样。
陆恒对他事不关己的态度有些生气，“你已经不是小孩了，别再意气用事，我让你们认识认识，也是为了你好。”
闻言，陆延生转身跟他对视，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似笑非笑的意味。
“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能够在生意场上混得更好，你心里面不是最清楚吗？”
“你……”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
陆延生摸出一根烟却没点，撂下狠话：“要去您去，既然您那么想让她进我们这个家，她也那么想要进到这个家里来，倒不如您娶了她，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笑得肆无忌惮。
陆恒气得连口水都喷出来了，指着他骂：“荒唐，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如果这些事发生在您身上，我倒不觉得是什么荒唐的事，您说是吗？”
陆延生反问，说完，他直接抬腿走人，留下原地一脸便秘的陆恒。
小雨下到晚上一直没有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莳阮撑着伞出来，先拐去医院拿回保温杯，打算明天早上再给莳毅煲个汤送过去。
提着保温杯刚来到楼下，同小区的阿姨不知道又到哪个老姐妹家里唠嗑，回来时刚好撞见她，笑呵呵地问：“阮儿，下班回来了?”
莳阮跟这小区里的人关系都不错，脸上扬着笑意，礼貌地回答：“嗯，下班了，阿姨您刚聊天完回来啊?”
“是啊，像我们这几个老人，不聊天还能干什么。”她摇着一把竹条编成的小扇子说道，像想起什么，又凑过来说：“对了，你男朋友今天好像来找你咧，你没跟人家说你要上班啊?”
……
又是男朋友，莳阮发愁，看来她想的没错，现在整个小区都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了。
不过这个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陆延生今天居然过来找她了，他又想干什么?
莳阮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下午一点多吧，我还跟他打了招呼呢，人可乖了，多好多帅一小伙儿。”
阿姨笑得嘴都合不拢，仿佛是她家的女婿般。
莳阮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是嘛?”
她现在一点聊下去地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陆延生为什么来找她，匆匆跟阿姨说了几句，她自顾自的走了上去。
越往上走一层，莳阮捏着保温杯的力气就越大几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感觉的出现不是因为害怕，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清楚。
跨上最后一层台阶，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亮起，那里一片安静。
脑海里想像了无数个见面的场景都没有发生。
那里没有人。
莳阮深深呼出一口气。
也是，她在犯什么傻，从下午一点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他肯定走了。
莳阮走到门口，换了拖鞋。
老旧的感应灯有些不太灵敏，没一会儿就灭了，莳阮摸黑脱了鞋子。
楼上有人走下来，感应灯咻地亮了起来。
“为什么不亮灯?”
低沉的声音传来，莳阮找拖鞋的手停住，抬头，看见男人站在上一层楼梯的拐角处，紧紧地盯着她。
两个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动，灯一下灭了。
黑暗吞噬掉周围的一切，尽管如此，莳阮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像夜间觅食的狼一样，野性而锐利。
这回莳阮率先开口，灯随着声音再次亮起。
“这个灯有点问题，灭了就灭了，懒得再让它亮。”
即使只要发出再响一点的声音它就能亮起来，但是莳阮已经习惯了。
她掏出钥匙开门，男人几步走下来，跟在她身后。
莳阮进去后，陆延生没给她关门的机会，闪身跟了进来，像只大狗粘着主人。
莳阮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估计刚刚是上天台去抽烟了。
“你怎么来了，有事?”
莳阮放下钥匙，淡声问他。
陆延生自顾自地走到小沙发上坐了下来，神情有些疲惫。
“家里钥匙丢了，进不去。”
说谎。
莳阮根本不信他的话，他一点就来了，如果钥匙真的丢了的话，那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够找一个开锁师傅了。
不过莳阮却并不打算拆穿他。
懒得理他，莳阮放任他在客厅里坐着，自己去厨房煮点面，晚上有些饿。
陆延生跟着进了厨房，居然提了请求，“能不能也帮我煮一碗?”
莳阮诧异，“你今晚没吃饭吗？”
还没等陆延生说话，“咕～咕～”两声响起。
刹那，莳阮盯上了他的肚子，陆延生脸上不太好看，难得窘迫一回，咳了两声。
“晚上没吃饭，有点饿。”他解释。
莳阮顿时也有些尴尬，慌忙转开视线，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