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轻触舱壁。瞬间,晶体深处闪过一道微弱的精神脉冲。一个熟悉的声音,模糊而温柔:
——“陆峰……不要……靠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脑中仿佛有千百条光线同时爆裂。
舱室警报瞬间响起。
精神能量超标,反馈值持续上升。
纪老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陆峰!快离开那里!她的意识……被侵入了!”
但陆峰没有动。
他只是凝视着那团光,那仿佛仍在呼唤他的残魂。
——
就在下一刻,晶体表面裂开一道细纹,暗红色的能量丝悄然蔓延。
一道陌生而冷漠的声音,从裂纹深处回荡:
“蓝星的指挥官……终于回应了召唤。”
整个研究站的灯光骤然熄灭。
只剩下精神层的回声,在黑暗中低语。
……
当裂界研究站重新启动备用能源系统时,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未散的精神余震。
陆峰站在应急灯下,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的视线还停留在那枚破裂的晶体上——那是夏菲的精神封印,如今却在幽暗中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光。
孙晴推开隔离门冲进来,几乎是喊出来的:“陆峰!别靠近!”
她直接伸手按下应急防护装置,一层蓝色的能量屏障立刻升起,将那枚晶体与陆峰隔开。
纪老紧随其后,带着两名科研人员。他的表情紧绷:“记录显示,你刚刚和一个外来精神源建立了非自愿共鸣通道。那不是夏菲——至少,不是她现在的样子。”
陆峰沉默片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警告我……不要靠近。”
纪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正说明她在抵抗——她被某种更高阶意识占据,但还在拼命维持自我。‘镜频律动器’或许就是利用这种半共鸣状态,制造诱导陷阱。”
孙晴咬了咬唇,目光在屏障中的裂纹上停留。那道细纹像是活物,缓慢蠕动着,仿佛在吸收周围的精神能量。
“它在呼吸。”她喃喃。
陆峰抬起头,目光冷冽如刀:“我们改变计划。立即启动YV-3Ξ13-Fold任务。时间提前到三小时后。”
纪老皱眉:“太仓促了,陆峰。你的精神状态——”
“我没事。”陆峰打断他,语气坚决。
“如果那真是夏菲的一部分,我们没有时间让她彻底被吞噬。”
——
三小时后。
曙光小队全员进入“折叠跳跃舱”。随着倒计时的回响,整个舱室被刺目的白光吞没。
“——3,2,1,折叠跃迁启动。”
强烈的拉扯感让每个人都像被扯进无底的深渊。
外部空间解体成无数碎裂的几何线条,他们的意识被迫分层。
陆峰首先恢复感知。
眼前是一片灰银色的世界,像是由液态镜面构成的梦境。无数自己的倒影漂浮在半空,表情冷漠而空洞。
孙晴的声音从通讯里传来,断断续续:“我们……到达……十三层折叠点……信号干扰严重。”
陆峰环顾四周,目光停在一处远方的异常点上——那是一座漂浮的金属方阵,表面布满复杂的螺旋符号,正散发着微弱的脉冲光。
“那是——镜频律动器。”
曙光小队迅速集结。冯轲宇率先举起精神干扰枪,眉头紧锁:“它在共振。频率在模仿我们的脑波。”
孙晴面色发白,调出仪器界面:“不只是模仿,它在‘同步’我们。任何接触都会被反向读取。”
“那我们怎么靠近?”一名队员问。
陆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由我来引导。”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让地面泛起一圈圈波纹,倒影在脚下扭曲成陌生的形状。
当他距离律动器只有五米时,空气开始振颤,耳边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像是无尽的人群同时低语。
其中一道声音尤为清晰:
“陆峰……你为什么要来……”
是夏菲。
陆峰的眼神瞬间变了。
“夏菲!你能听到我吗?告诉我你在哪!”
但回应他的,是另一道重叠在她声音中的低语,冰冷、理性、毫无情感:
“观察确认:意识体‘陆峰’,主动进入同调范围。精神能量等级A-级,可供收割。”
“收割——?”冯轲宇骇然。
“那是母脑的语言结构!它在用母脑碎片做核心算法!”
孙晴惊呼:“快退!这不是讯号陷阱,是——精神捕获场!”
陆峰还未来得及后退,整个空间突然塌陷,巨大的光流从律动器中喷涌而出,直击他的精神核心。
瞬间,他的意识被撕裂成无数片段。
他看到了——
夏菲被困在一座由光构成的牢笼中,身体虚幻、眼神空洞。她伸出手,口中却发出另一个声音:“目标确认——蓝星精神网络,入侵开始。”
——
“陆峰!”孙晴尖叫着伸手,但光流已将他完全吞没。
仪器的能量表在疯狂跳动,数值突破临界。
纪老的声音从通讯里炸响:“立刻切断同步链路!快!”
冯轲宇咬牙砸下紧急中断键。
一道刺目的裂光闪过。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
曙光小队被强制弹出层域。
舱门开启的那一刻,冷气弥漫,所有人几乎同时跪倒在地。
但陆峰——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他原先座位上的那枚徽章,静静漂浮着,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纪老看着那光,脸色如死灰,低声道:
“他没被杀死……他被带走了。”
……
光,没有尽头的光。
陆峰在虚无中漂浮,身体的边界逐渐消融,他感受到每一丝意识都在被重新编织。那些碎裂的思维,如同流动的数据线,缠绕在他身上,仿佛要重塑一个新的“他”。
他想张口,却没有声音。
空间像镜面一样折叠,一层又一层,直到一道人影从光中缓缓走出。
那是——他自己。
镜像陆峰的脸上带着冷淡的微笑,眼神空洞得令人不安。
“你终于来了。”他开口,声音没有情绪波动,像是机械程序在复述台词。
陆峰紧握双拳:“你是谁?”
“我是你在镜频层的投影。”镜像平静地回答,“你心中所有的恐惧、愧疚、执念,都被这里记录、重构、放大。现在,我是你的‘标准版本’。”
陆峰感到一阵头痛。那种痛不是肉体的,而是意识被撕扯的疼。
“标准版本?那夏菲呢?她也在这里?”
镜像陆峰微微一笑,手指一挥,周围的空间像水面一样起伏。画面迅速重构——
夏菲出现了。
她站在一片光流之中,身穿白色科研服,神情温柔,但眼神空洞,像一具被编程的灵魂。她的嘴角微微扬起,语气柔和:“陆峰,你还记得第一次同步训练吗?”
陆峰的呼吸骤然急促。那是他们真正的开始——共鸣试验、精神互读、无数个长夜。那时的夏菲是真实的、有笑声、有温度的。
但现在,这个“夏菲”就像是一段被伪造的记忆。
他缓步靠近:“你不是她。”
她低头,轻声道:“不……我是她的一部分。被镜频律动器保存下来的——‘共鸣残片’。真正的她已经沉入主核之中,只剩我还在替她呼吸。”
“主核?”陆峰皱眉,“无垠者的控制中枢?”
“不是。”
夏菲抬起眼,目光深邃,“是更深的存在——‘回声矩阵’。那是母脑死前留下的意识残骸,被无垠者用作精神诱导器。你们所谓的镜频律动器,不过是它的投射端口。”
陆峰心头一震。
他终于明白,所谓“镜频”并不是单纯的监测装置,而是一座精神捕获塔——专门将蓝星意识结构反射、解析,并改造成敌方思维模型。
“他们在复制我们。”陆峰喃喃道。
镜像陆峰的声音忽然插入:“错。他们在‘替代’你们。复制只是手段,替代才是目标。”
陆峰猛地转身,目光如刀:“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镜像平静地看着他:“为了让真正的你——消失。”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的光线骤然冷却,像冰层封锁一切。
四周无数倒影同时张开眼,齐声低语:
“消失——消失——消失……”
那声音一层叠一层,宛如回声在脑海中轰鸣。
陆峰感到呼吸困难,他拼命稳住意识,但身体已经开始虚化。
“该死的……我不是你们的程序!”
他怒吼一声,猛然伸手,精神力如锋刃般划开空间。无数镜面碎裂,化作光屑飘散。
但镜像陆峰依旧站在那里,未受影响,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这就是区别——你依靠情感,而我由逻辑构成。”
“而逻辑,不会动摇。”
镜像抬起手,一道光刃瞬间斩向陆峰的胸口。
陆峰闪避不及,光刃穿体而过。
——没有血。
只有意识流的散射,像风中碎裂的记忆。
他跪倒在地,咬牙支撑,声音沙哑:“你以为……逻辑就是真理?”
镜像俯视着他:“逻辑是秩序,而秩序将取代混沌。你太执着于情感,太渴望救赎。你不明白——在这个层域中,‘爱’是最脆弱的漏洞。”
“那我就用这个漏洞,摧毁你。”
陆峰猛地抬起头,精神场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