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朋友,也夜晚蛇虫多,借个位置可行?”门外的呼喊声,显然是冲着云奕来的。他的左手顶着剑格,轻轻将长歌剑推了出来。不听则是抖了抖耳朵,轻声道。“不是修行者。”云奕思索着,这才将长歌剑收回剑鞘中。“可…可以。”草屋的门被推开,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影,与刚才浑厚的声音完全不符。屋内并没有生火,因此昏暗之中,外面那人瞧不清里面,迟迟没有进来。“都是枯草,随便坐吧。”云奕轻哼一声,眼中的灵光帮他将对方的样子看得仔细。身上穿的是锁子甲,环环相扣的金属圈上沾着夜露,这种铠甲轻便却能有效抵御刀剑劈砍,通常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才会选择的装备。脑袋上顶的虎头盔边缘磨出了细痕,想来已伴随主人经历过不少厮杀。皮靴沾着新鲜泥土,裤脚还挂着几根干枯的草茎,显示对方刚从野外赶来。腰间长剑的剑鞘是普通的鹿皮材质,但云奕注意到鞘口磨损严重,显然经常拔插。年纪约莫四十有余,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步伐沉稳如虎狼一般,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尖上,手掌按在剑柄上迟迟没有松开。门外传来马匹呼呼的鼻息,夹杂着刨地的声响,听上去像是在吵架,好在他提前叮嘱过白龙,应该不会给自己捅娄子。云奕目视着对方面朝自己坐下,草堆发出轻微的声响。明明没有灵气修为,他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的看向自己,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模样。长歌剑此刻被云奕藏在身下的干草中,他依旧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实则指尖已蓄势待发。对方身上的铁锈味混着马汗味飘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看来这人赶路前刚经历过一场打斗。“朋友身上的血腥味很浓,是屠了恶狼,还是…”云奕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迟疑,小声嘟囔着。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路上遇见一只觅食的大虫,三四百斤重,便是军中猎户也要结伴才敢围猎,我费了些功夫才将其斩杀。” 瘦小的男子声音粗哑如砂纸摩擦,“也是没处去了,这才在看见屋外有马的情况下还来叨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这样啊…那可真是了不得,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云奕的语气中满是惊讶与畏惧,随后,他又岔开话题问道。“刚才听见叮叮当当的动静,都是你身上的,恐怕带了不少金银吧,可是用虎皮换的?”萍水相逢,又是这样狭小昏暗的屋内,这种说辞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但云奕还是如此直率的开口问道。出乎意料的是,草屋内的局势并没有变得紧张,从那人的位置反而再次发出金属的声音来。是他用手臂敲击自己的胸膛,锁子甲上的甲片摩擦的声音。“若要说是金银,这倒也算,可是保命的好东西,若非有它在,太阳下山前我就交代在路上了。”“大人应该是军中的大人物吧,今夜小人算是能睡个好觉了…”云奕笑道,听上去很是真诚。--随着夜晚逐渐深邃,草屋里也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又过了一会儿,呼噜声只剩下一道。黑暗中那人慢慢睁开眼,趁着墙上唯一的窗户透进来的少许光亮,悄悄地打量着距离自己只有四步远的云奕。粗布衣衫,蓬头垢面,俨然一副农户形象。尽管门外停留的马匹看着消瘦,但那毕竟是马而非驴或是骡子, “骥服盐车”,怕就是这般落魄的贵胄吧,这个农户很可能装穷逃难的人。那人的嘴角慢慢上扬,俨然把云奕当成了自己的猎物,就算不是一只肥羊,终归是不亏的。想到这儿,长剑出鞘时发出极轻微的 “噌” 声,像蛇吐信子的尾音,他缓缓朝着云奕靠近。四步,三步。干草被皮鞋碾出细碎的声响,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倒像某种狩猎的鼓点。嘴角的笑意更浓,剑峰已对准云奕后心。眼前的 “农户” 突然侧滚!动作快得像狸猫,带起的干草束直扑面门。“铛!” 剑脊磕开草束的瞬间,那人惊觉不对。云奕的两根手指竟如同紧紧咬住猎物的龟头,将剑锋夹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自然也无法逃离。“你不是……” 话未出口,后腰已撞上土墙。茅草簌簌落下,草屋的横梁在挣扎中发出呻吟,原本就朽坏的木楔子 “啪” 地断裂,半片屋顶突然塌下。黑暗中传来马匹的惊嘶,前蹄刨地的声音震得烂门板发颤。那是马受惊时的本能反应,鬃毛倒竖,鼻孔张大如翕动的风箱。袭击者分神的刹那,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竟是云奕用草绳打的活结,借力一拧便锁住了他持剑的右手。“这年头,连盗匪居然冒充官兵?”云奕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精准地踩在对方软肋上。剑哐当落地。袭击者在挣扎中,腹部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云奕两拳,这才泄了气。屋外的马还在不安地刨蹄,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不等云奕发话,就听见扑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嘶鸣声彻底消失。-很快,云奕就从那人身上翻出了不少东西。让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找到了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字——「岳」。“有意思,这种东西居然还留在身上,你胆子真不小。”云奕笑了笑,这枚令牌显然是原主人身份的象征,应当是以「岳」字为旗帜的队伍。“哪儿来的?”被束缚着,躺在地上的这人咬着牙,不肯开口。但在云奕的眼中,那双眸深处闪过的恐惧与慌张无所遁形。“咔!”右手的小指断开,鲜血瞬间浸染了地上的干草。“你还有九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