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维希克的声音几乎是被生生截断的，在梅思南带着一点微笑的感叹中，他觉得自己的沉默中似乎带着飞溅的血肉。
“……什么你的笔，这，这是简……简送给我的……礼物。”
梅思南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困惑：“你是说，这支笔之前一直在简那里吗？”
“少废话，”科维希克恼羞成怒，两颊涨得通红，“你凭什么说这支笔是你的？”
梅思南笑了笑，将笔接过，他轻轻按下了笔端的一个按钮，这支已经有些老旧的签字笔突然唱起了童谣。
“这是教会给的礼物。”梅思南道，“是以前我在十四区的时候用的……可能简不小心拿错了吧。”
科维希克怒不可遏地把笔重新躲了回来，当着梅思南的面把它踩了个稀巴烂。
整个过程梅思南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愕然地望着眼前突然崩坏的男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附近已经有人觉察到了这边的变化，谈话的声音在降低，人们或多或少地将视线投了过来。科维希克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继续发作，但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这个夜晚。
他随意将手里的餐碟丢在了手边的桌子上，慌不择路地往后退了两步，最后飞快地跑向出口，像是一只落败的狗逃离争斗的中心。
“科维希克先生……”
梅思南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目光追着科维希克，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啊呀。
好像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
“所以你到底捐了多少？”
露台的沙发区，赫斯塔坐在索菲的身旁，斯黛拉坐在女孩的另一侧，三人看起来非常松弛。
“具体数字我也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大概两百多万吧。”索菲放下酒杯，“这些钱会被福音会用于后续针对十二区儿童的医疗救治里……”
“你应该自己成立一个基金会。”斯黛拉道，“这么多钱，足够了。”
“可我又不懂这些，我相信——”
“这不是相信的问题，这是执行效果和责任追踪的问题！”斯黛拉用力叩响了桌面，“姐妹，你诚实地回答我，你究竟是想要通过捐款得到一些世俗荣誉，还是想真正通过这些钱改变一些什么——”
不等索菲回答，斯黛拉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肯定是想真正改变一些什么，所以你才应该去主动承担责任，去把这些钱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搞清楚每一笔款项的用途——你甚至不需要真正知道每一笔款项的用途，但你需要保证，如果有一天你对其中任何一项开支感兴趣，等待你的绝不会是敷衍了事的推诿，你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吗？”
斯黛拉的激情令索菲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我自己来。”
斯黛拉的目光满意且遗憾：“正是。”
索菲发出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轻叹，斯黛拉则望着索菲，一个念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怎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遗产彩票，那么多的暴富幸运儿？怎么就没有一个类似的彩蛋能在她的生命里炸响呢？
“你知道怎么经营吗？”赫斯塔突然说。
“没亲手料理过，但旁观过。”斯黛拉道，“毕竟之前做过一些行业调研——”
“咱们回去聊聊。”赫斯塔道。
梅思南在室内兜兜转转，此刻终于透过露台旁的窗户找到了消失的三人，他端着小托盘来到沙发区，紧张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毗邻赫斯塔。
突然，远处有人喊索菲的名字，索菲立刻站了起来，她回头对赫斯塔道：“有人找我，我先过去一下，简，你今晚要是有时间，我们聊聊天好吗？”
“……当然可以。”
“那我一会儿来找你，”索菲笑着起身，看向一旁的梅思南，“思南走，院长在喊我们。”
梅思南几乎才刚刚坐下，就被索菲拖着起了身。他犹豫着想要和赫斯塔再打个招呼，回头的时候发现赫斯塔已经侧过头，和斯黛拉低声交谈起来了。梅思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跟着索菲朝前走。
……又是这样。
“有什么收获吗？”赫斯塔问。
“这批人似乎不是来这边镀金的，”斯黛拉道，“这方面我给你打个补丁：第三区的军队不允许短期内快速晋升，每一层军级之间必须要隔上对应的年限——但这条规矩很好绕开，你只要到海外地区工作几个月，比如来十二区，那么第三区的规矩理论上就管不着你了。
“你大可以在这边连跃三级，这样，等你再回去，当局只会审查你在海外的晋升文件是否完整，而完全不会管你出发前的职级和现在是否匹配。”
赫斯塔双眉微动，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
“那我刚才一直在那边和人聊天，”斯黛拉的声音稍稍压低，“有个军官妻子一直在哭，说她没法一直待在这里，孩子还小需要照顾，她下个月就要回第三区，结果别的太太们安慰她，过几年等孩子大了，可以带上孩子一起来这边度假。这就说明，她们的丈夫接下来会持续地待在这个地方——他们不是为了晋升来的，他们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好几年。
“那么问题就来了，阿雷瓦洛要这么多军官过来干什么？”
“……有军事行动。”
斯黛拉两手一摊，做了个“就是这样”的姿势。
赫斯塔朝窗户里望了一眼：“这一批过来的人，看上去都很年轻。”
“说明这位老总督很有耐心。”斯黛拉顺着赫斯塔的目光看去，“如果是短期内需要行动，那就必须是经验丰富的中年人，而不是这些看起来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年轻人了……”
“十二区不缺仗打。”赫斯塔说。
“当然不缺。”斯黛拉轻声道，“一年后，恐怕今天在这里喝酒跳舞的人里，会有一小部分会永远留在这儿，而另一部分，则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下一轮攀登……”
说到这里，斯黛拉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的那个老朋友，在他的组织里，目前大概是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