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坐在娑婆树下，没有去看缓缓行至他身侧的九夭。
九夭局促地交握双手，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想去天族住一阵子，可以吗？”
玄霄冷笑了一声，淡漠道：“本君何时有资格过问你的事了？且这种事需要问本君吗？”
九夭听他语气里满是火药味，猜测出他大抵是非常不情愿。
她坐了下来，抱住玄霄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身上，解释道：
“川旭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一切，我们前世是特别好的朋友，而且，而且我还有愧于他……”
玄霄推开她，独自站了起来，“你要去便去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如今的九夭，令他感到不安。
狡猾多端的川旭，完全可以利用她的愧疚心，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九夭从他身后探头望着他，用询问的语气说道：“那我去了？我真去了？”
玄霄负手立于娑婆树下，树上结满了硕硕青果，甚是可爱。
他目不斜视，冷冷道：“你既已有打算，就莫要再来问本君了，无非是多此一举。”
九夭见她不管怎么说，玄霄对她都爱理不理的，便也失去了耐心。
“我在乎你的感受才来询问你，你摆脸色给谁看呢？
既然你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以后我的事你就都莫管了！”
说罢，她瞪了玄霄一眼，气呼呼地甩袖离开了。
玄霄忙转身去看，哪里还有人影。
他用力掸了一下自己被九夭抱过的衣袖，怒道：“竟用抱过其他男人的手来抱本君，不成体统！”
孟婆匆匆赶到冥王府，只见玄霄在凶狠地训斥一个鬼差，只因那鬼差走路声音大了点。
“冥王大人。”
孟婆不露声色地走过去行了个礼，又对那个委屈巴巴的鬼差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离开。
“何事？”玄霄漫不经心地问道。
孟婆小心翼翼道：“九夭随天帝离开了，要不要追回来？”
玄霄一甩衣袖，厉声道：“追什么追？她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他在她身上用尽了心血，可川旭的三言两语，还是让她轻易动摇了。
她对所有人都心软，唯独对他心狠，就仗着他不会将她怎么样。
孟婆面露迟疑，轻声道：“冥王大人，九夭无论在什么时候，对你都是一心一意的。”
从前的九夭清冷，如今的九夭多了几分温婉，可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孟婆都能看出她对玄霄的心意。
“不必多言。”玄霄面无表情，抬手制止了她，“本君自有打算。”
要想让九夭认清自己的心，不再困于过往摇摆不定，就只能破釜沉舟。
“是，冥王大人。”
孟婆应了一声，徐徐退下。
刚迈出冥王府，她一个趔趄，身形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有一双手扶住了她。
齐玉纯澈的蓝眸中流露出担忧，他扶着孟婆的手臂，关切地问道：
“你这几日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孟婆轻轻推开他，摇头笑道：“没事，只是最近地府事多，有点累。”
齐玉跟随在她身侧，面露心疼，“我帮你熬制孟婆汤，反正我都学会了。”
孟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婉拒道：“熬汤渡魂是我的职责，不可懈怠。”
齐玉拗不过她，只能顺从于她。
他虽是九夭带回来的，可是因为九夭要么外出，要么受伤，他几乎没给她做过几次饭。
倒是孟婆，自从来了地府，他几乎日日都跟着。
时间长了，他便看出了孟婆除了骨子里的温柔体贴，还有一股淡淡的忧愁。
只是那份忧愁被她藏在了笑容里，孟婆汤里，以及日复一日简单的生活里……
旁人没有察觉出来，日日与她相伴的齐玉却感受到了。
他试图走进孟婆的内心窥探一二，可每次都被她温柔的笑容拒之于千里之外。
既然无法知道她为何忧伤，便只能尽力让她忘却忧伤。
齐玉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不厌其烦地给孟婆变着花样做出可口饭菜，温和地同她聊天。
但他知道，孟婆心里的那位故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替代的。
想帮忙却被婉拒的齐玉并未气馁，他跑到孟婆前面，倒退着前行，面对着孟婆。
“那你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不饿，你做些降肝火的汤羹给冥王大人送去吧。”
孟婆始终笑容浅浅地看着他，保持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齐玉一脸抗拒，不情愿道：“我不要！冥王大人发火的时候去靠近他，和伸手去揪恶龙的须须有什么区别？”
上次玄霄和九夭吵架，他好心送了饭菜到冥王府，结果玄霄怪他扰了清静，直接一掌将他送回了小竹楼。
“那你做好了让鬼差送去吧，我得快些去熬汤了。”
孟婆加快步伐，超过了齐玉。
二人还未到忘川桥，身后就传来呼喊声，“孟婆，等等！”
孟婆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她回身对莲思行了一礼，“拜见冥后。”
齐玉却杵在那里，看都没看莲思一眼。
莲思曾多次想将他关进妖域，按照九夭的意思，他也不必对这位不识好歹的冥后恭敬顺从。
好在莲思一心只扑在孟婆身上，并未在意他的失礼。
她热情地拉住孟婆，笑道：“我虽为冥后，到了地府后却还没做过什么，今日我就帮你熬汤吧。”
孟婆还未回应，她又指着身后抬着黑色木箱的十余名鬼差。
“这是我从南海带来的夜明珠，准备分给众鬼差拿着玩。
我给你留了一颗最大的，你回头去我那拿来。”
孟婆看了一眼那些大箱子，又朝莲思行了一礼。
“我替鬼差们谢谢冥后，只是我那木舟简陋，只怕配不上你昂贵的珠子。”
她看莲思这大手笔，多半是想趁着九夭不在拉拢人心。
可惜这份心用错了地方，经历生死的鬼差们岂会在意这华而不实的夜明珠。
莲思佯装恼怒，娇嗔道：“孟婆莫非是嫌弃我？我送大家礼物，无非就是想和大家交个朋友罢了。”
孟婆往后退了退，诚惶诚恐道：
“你是冥后，我们是差役，朋友一词折煞我们了。”
齐玉走到孟婆身边，高声提醒道：
“孟婆，再不去熬汤，忘川桥头的亡魂们只怕等不及了。”
孟婆趁机对莲思笑道：“熬汤小事不敢劳烦冥后，告辞。”
就算九夭失忆了，她也不能与莲思亲近。
纵使她温柔待人，可也会看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