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刚见到你时，我还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怕你不肯要我……”小蒋说着，挠了挠脸颊：“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会怀疑是正常的，而我要做的，不是如何向你解释，让你信任我……”
薛崇安屏住呼吸。
小蒋说话时小动作总是特别多，这会又去拨弄桌子上的烤串签子：“你所担心的，会让你怀疑的事，我都不去做，这样就可以了。”
薛崇安觉得自己刚刚就不该阻止小蒋点酒，这会再找老板要，又显得太刻意了。
“你这是图什么？”薛崇安问小蒋。
“我也不知道……”小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薛崇安：“可能是……在你这里，我能找到方向。”
这个解释比之前的还要扯淡，薛崇安心想，自己是纸飞机不成？还能带人找到人生的方向？
小蒋继续说：“从小到大，我的人生一直掌握在爸妈的手里。妈妈是一个音乐家，她希望我继承她的艺术事业，去学音乐；但是爸爸不同意，他想我继承家族，所以从小把我当做接班人来培养，早早接触家族的事。”
小蒋抽出纸巾盒里的纸，扯下一段拧成一股：“我就像一根绳子，我的爸妈就在两端拔河，反正为了我的事，他们没少吵架。后来不知道是吵出胜负了，还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决定让我两个一起学。”
“在成年礼上，爸爸和妈妈一脸自豪，把我介绍给那些各行各业都是精英的叔叔阿姨们，我看着那一张张挂着连微笑弧度都一样的脸，不知怎么就突发奇想，如果我一直以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那我的人生会有怎样的变化？”
薛崇安打断小蒋：“不好意思，我能插个句话吗？”
小蒋猛点头：“老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在意我。”
“虽然以我的身份来说这句话不太合适，”薛崇安道：“但我还是想吐槽，这一定就是有钱人闲的蛋疼的心理。”
小蒋拍出了自己空瘪的钱包：“有钱人？不存在！我现在可是每一分钱都要省吃俭用的穷光蛋。”
薛崇安笑了起来：“活该，让你作……继续说。”
小蒋也跟着笑：“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就是我冥思苦想闭关三天，终于找到了我真正的爱好——画画。然后我就跑去和我爸说，我不要学什么管理了，我要去学画画，追求我人生的梦想，实现我存在的意义。”
“你爸没气得揍你？”听小蒋的描述，薛崇安觉得蒋爸爸还是挺看重这个儿子的。
“当时没揍成，”小蒋拿起一根肉串：“我爸当场气得高血压犯了，进了医院，正在准备音乐会的老妈也赶回来了，我又告诉我妈，说我不要学音乐了，我妈也气得当场倒下了。”
再然后的事，不用小蒋说，薛崇安也能猜出了七七八八了。
小蒋的画画水平实在不怎么样，有些的东西还是要看天赋，在这点上薛崇安觉得小蒋爸爸的决定没有错。在设计公司消磨了几年，小蒋应该也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自己当初任性的决定是错误的。
至于为什么不回去，反而跑到自己这儿来，薛崇安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年轻人要面子，可能是还没有在外面玩够。
一顿夜宵吃得胃很不舒服，但收获不小。
“老大，要不要我送你？”小蒋也不在公司泡在了，打算回家睡个好觉，明天精精神神来上班。
薛崇安轻蔑地看了一眼小蒋的人力二轮车：“不用，我办公室里套间，可以住在这里。你慢慢骑，路上别着急。”
小蒋捂着自己那颗受伤的心，脚一蹬地，踩着自行车脚踏消失在夜色里。
回薛氏的路上，薛崇安脑子里还在琢磨今晚的事。
用一顿夜宵的时间，表面看小蒋是在他自己聊家常，没事闲扯，其实并不是。
妈妈是音乐家，父亲自己是一个家族的掌管者，各大家族的情况其实都不是秘密，小蒋这是变相承认了自己蒋家少爷的身份。
然后有提到自己现在是个自食其力的穷光蛋。这是在说他已经被他爸爸扫地出门了，和蒋家那些利益牵扯没有关系。
你要是还不相信？没关系，我再告诉你，我是从十八岁成年那会就决定要离开家族出去浪了，还在那个小设计公司当了几年小设计师，不存在是为了你薛大少临时起意，跑到你身边接近你的。
再说，蒋家一个大少爷亲自跑过来当卧底，给一个集团的副总裁当小助理，哪个脑袋正常的家族能干的出这种事？都是要脸面的家族，传出去只会变成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这衷心表的……薛崇安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可奈何。
早在小蒋说，看出他喜欢颜星儿时，薛崇安就知道这小子其实很聪明。
智商，情商，一样不缺，还能让自己看上去很平庸无害。
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
你永远无法预测他会在什么时候，反咬你一口。
薛崇安心里刚刚生起的一丝冷意，被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小蒋。
“老大，我到家了，给你报个平安。”听筒里传出小蒋不论何时，听上去都很轻快的声音。
“这么快？”薛崇安有些惊讶，他还没走到公司，前后不过五分钟，小蒋居然到了？
“对啊，我搬家了，就在这附近，骑车很快的。”
薛崇安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搬的家？你今天一天不是都在公司吗？”
“之前投完简历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的简历投过来很快会有消息呢，后来一看公司的HR把我给拒了，我想，那怎么能行，我家都搬来了，撒泼打滚也得混进薛氏大门。”
“哈哈……”薛崇安被他的话逗乐了。
“老大……”听筒里小蒋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肚皮和牙齿都给你看了，你多少能信我一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