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慢着点！”
“把木头抽走！小心！”
“颜菀，颜菀！”
小心翼翼把一块块惨败木桩丢开，沈政川直接跪在地上，额头沁出汗珠也不在意，野兽般徒手抛着废墟，心脏越跳越快，紧张之余，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在害怕。
害怕废墟下，是两具失去生命的尸体。
沈政川第一次感到怯懦是何种滋味。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颜菀不会死，她不会死！
不肯有半刻休息，沈政川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双眼中遍布血丝，脑海中全部都是女孩温柔娇俏的小脸，全部都是她的笑，她的好。
手臂肌肉紧绷着，用力把一块变形铁皮丢开，魔怔了一般继续挖掘。
忽然，下面一空，星星茫茫的星光顺着缝隙钻进最里面。
“川哥。”
沈政川听到一道极为细微的声音。
“在下面，她们在下面！都小心点！”
颜菀只觉得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畔忽远忽近，逐渐清晰，灰尘从头顶落下，呛的嗓子生疼。
尖锐疼痛让她有了短暂的清醒，抬起头，看着上方的杂物一点点松动，缝隙中露出星星茫茫的光点。
很快，最上方的遮挡物被人撤走，刺眼的光线让颜菀的眼睛生疼，恍恍惚惚间，猛然抬头。
男人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她忽然很想哭。
沈政川视线里倒映着她脏兮兮的模样，那双眼眸灵动清澈，亮晶晶的，细碎的光洒在她脸上，正努力朝他扯出微笑。
他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先把孩子抱走。”颜菀撑着酸痛的身体，体力和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声音哑的不成调调。
“你坚持住，我在。”沈政川从她身下抱出小芒果，在她被交到警员手里那一刻，颜菀忽然卸了力，身体瘫软控制不住的倒下。
看着面前男人罕见的慌乱模样，听着耳畔逐渐消散的声音，颜菀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模糊。
原来，沈政川脸上也有害怕的神经呀。
能让他害怕，她可真厉害。
这是颜菀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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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菀想，她大抵是死了。
不然怎么会飘在空中。
看着少年时期的自己和弟弟罐罐在二楼客厅打架。
“罐罐，不要欺负你姐姐，”温润男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语气宠溺，没有丝毫怪罪，“周先生，家里孩子调皮，让你见笑了。”
小颜菀仗着血脉压制把弟弟成功按住头，任由他挥舞着小腿小脚，像极了猫和老鼠动画片当中的场景。
见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含笑，金丝边眼镜下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欢脱的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爸爸，你昨天去哪里了？”
“去了趟医院，菀菀乖，爸爸还有事情要和叔叔谈，你带弟弟出去玩。”
“哦，”小颜菀笑盈盈点头，对着父亲身后的人露出友善的笑脸，“叔叔好。”
周长福穿着一身泛白的迷彩服，手上戴着棉质手套，同样朝她笑，只不过笑容诡异又阴森。
飘在半空中的颜菀愣住了。
这是父母和弟弟被杀害的那天！
这个“周长福”并不是被击毙的周长福！
“周长福”的身材更高，更壮，更加精明，眸子里都是贪婪算计。
看着两人进入书房，大门紧紧关闭，而小颜菀和小罐罐在旁边客厅里继续玩，追追跑跑，互相做着鬼脸，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靠近。
颜菀想要大喊，想要他们都离开，但嗓子却被是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呜咽的单音节。
冲到他们面前想要给小颜菀一个大比兜，手却在触碰到她身体的时候越过。
灭顶的恐惧伴随着绝望，让颜菀崩溃。
“咚......”
一阵沉闷的响声从书房里传来，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物体砸在地上的声音，小颜菀觉得不对劲，跑到门口敲门，手搭在门把手上，缓缓按下。
忽然，大门被打开，一只手恶狠狠掐住小颜菀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暴起，把瘦小的人拎到半空，脸蛋涨红。
“你放开我姐姐！坏蛋！”
小罐罐风风火火的冲过去，拳头砸着“周长福”的身体，见他不肯松手，对着他的大腿狠狠咬上一口。
“小兔崽子！”
腿上的疼痛让“周长福”怒火中烧，把小颜菀像丢垃圾一样丢开，一脚踹在罐罐身上！
掏出匕首，就要朝他扎下去！
“别碰我的孩子！”娇小的林琳突然挡在罐罐面前，空手夺白刃，硬生生用手掌接下攻击。
半透明的颜菀努力想阻止这一切，但她上蹿下跳也只是徒劳，只能看着妈妈的手瞬间沾满鲜血。
书房里，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跄起身，从后面一把抱住“周长福”的腰，没有了平日的矜贵，“跑！快跑！”
两个人厮打着，几乎是单方面的碾压，“周长福”被男人使尽全力拖住脚步，便用匕首一下下插进他的腹部。
颜菀拼命摇着头，用力打着周长福，拳头却在碰到他的那刻犹如打在空气上，快速穿过。
门口被堵住，唯一的出口只剩下窗户，林琳慌不择路抱起罐罐，拽着小颜菀跑过去，满是鲜血的手撕扯着女儿，把她一个劲儿往外面推。
“菀菀快跳下去！快跑！”
小颜菀被吓傻了，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还有奄奄一息的父亲，脑子一片空白。
颜时卿拼尽最后的力气扯着周长福，鲜血流了满地，开口说话时，一大股血吐出，歇斯底里的，“菀菀，跑！快跑！”
下一秒，小颜菀从二楼窗户被丢下去。
女儿得救了......
林琳来不及欣喜，迅速抱着罐罐准备如法炮制，看着草地上同样举起双手的女儿，腹部猛然传来剧痛。
“砰！”
是“周长福”举起了枪。
“砰！砰！”
接连不断的枪响，鲜血迸溅，洁白窗帘被沾染上刺眼的红。
颜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父亲把妻儿死死护在怀里，哪怕早就没了生气，哪怕“周长福”还在丧心病狂的对着他的尸体补刀，他都没有放手，像座被血染红的雕塑。
他的血几乎都流干了。
.......
“颜菀，颜菀！”
“颜菀！”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耳畔的嘈杂让颜菀内心的无助悲凉愈发清晰，她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不再是浓郁的血腥气，而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沈政川焦急的看她，手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关心，“颜菀，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脑子傻了？”
颜菀毫无预兆的坐起来，忽略身上的疼，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
所有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撕扯着大脑每根神经，脆弱，无助，透着无尽的绝望。
眼眸中划过一丝无措，沈政川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那压抑的哭声让他的心揪到一起。
把外套罩在她头顶，整个人都拥在怀里，特意营造出狭小的环境，沈政川紧紧抱着她，企图用这种方式给予她安全感，一边又一边不厌其烦的轻哄，“哭吧，哭吧。”
“乖，别害怕，没事了。”
“我在。”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