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出兵平叛？自以为自己有多么正义，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伙强盗罢了！嘴上还喜欢念什么仁义道德，宣传自己是礼仪之邦，而外族都是粗俗蛮夷，哈哈哈哈！”
沙涅鹭口中又涌出一口血，但她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冷漠，双手像铁钳一样禁锢着凌曦，力道大得吓人。
她将头颅慢慢凑近凌曦，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恶心的怀沙人，沙涅族所有死去的族民会化作厉鬼向你们索命的！凌极女帝自以为避过了亡国之灾，其实没有！”
“因为命运是既定的，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再怎么精于算计也没用！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终有一天灾难会降临到你们头上！怀沙的人民会比我们惨千倍万倍！”
“乖乖待在你的象牙塔里吧，小，帝，女。”
沙涅鹭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身上的珊瑚珠因为浸满了她的鲜血而变得艳红欲滴，迸发出当仁不让的生命力。
她几乎是用空了她所有的力量说出的这番话，而后生机就迅速流失。
凌曦抓着她衣领的手指节泛白，“你这么急着去死是想掩盖什么？就算有看透命路的能力和诸位长辈的口口相传，你也不可能对怀沙皇室的事了解地这么清楚！”
“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那位上了西天的国师吗？”
然而沙涅鹭只是保持她那个诡异的笑容看着凌曦，什么话也不说，两个人你问你的，我说我的，好像处在不同的世界。
沙涅族的少族长嘴唇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然而她那双如铁钳一样的双手依然牢牢禁锢着凌曦。
“将她葬在渠野。”
这是凌曦能给她的最大的尊重。
商别情他们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所幸接下来没再出现变数。凯旋回宫之后，凌极女帝大开庆功宴，朝臣、绮罗王、将军们人人尽欢。
凌曦目见觥筹交错，耳听丝竹管弦，魂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狂欢结束，凌曦独自望着夜凉如水，再次感叹：真玄幻啊，老天～
耳边听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似任何一名侍女，凌曦转身回望，是她的大哥——凌濯。
面如冠玉，谦谦君子。总是细心又温和地对待身边每一个人。上次自己偷跑去雾宗，还是他向母亲求的情。
大恩不言谢。凌曦请他喝茶。
两人对坐，中间安置一茶桌，侍女送上瓜果点心，便无言地退下听候吩咐。
凌濯问道：“母亲立你为皇储，为何在你脸上没见一点悦色？庆功宴那天，看你好像心不在焉的。”
“去过战场见过生死，所以生出许多感悟。天下万民，皆是子民，何须按族类划出差别呢。有了差别，自然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比较，战乱也从此而生。”
凌濯沉吟了一会儿，“佛家讲究无差别心，众生平等，但非人人皆是佛。若没有等级制度的约束，天地才会一片混沌，清浊不分。”
“压迫是必须存在的，是吗。”
“它是一种手段，在无法被取代之前，必须存在。”
“我曾见过无数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未得到战争的一分好处，反而为此尝尽苦楚。城墙里的主人为了维护城内的秩序，任流民们渴死饿死，易子而食，全然忘了他们的衣食源自哪里。那些流民呢，生来就是牺牲品吗？”
凌濯对她愿意设身处地共情百姓的处境十分欣赏，不过，这往往与怀沙没有关系。于是说：
“等你到达至高处，就会掌握拯救他们的力量，但是，往往到了那个时候，这点你曾经无比在意的问题，也不会被你所在意。”
凌濯说的很隐晦。
他是怀沙皇室尊贵的大皇子，锦衣玉食，见过的事不会比凌曦少，也许年少也会为奴隶的悲惨遭遇落泪，但现在，已经麻木了。
凌濯的心以怀沙为重，只要怀沙依然国富民强，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是泡影。
他爱每一个子民，但他的爱实在太平等了，所以多情也成无情。
凌曦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她正值年少轻狂的时期，对别人的说教听不进去，依然坚信着自己的正确。
“可能，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储，母亲的选择让我惶恐。”
凌濯则笑着安抚她：“你不是一向胆大妄为的？怎么如今说话都小心翼翼。慢慢来就好了，兄长会陪着你。”
凌曦又一次被他宠溺的语气甜地说不出话来，凌濯见她未曾喝一口茶，就拿起盘中的水果认真地削，直到变成憨态可掬的兔子模样。
“给你，喜欢吗。”
凌濯将小兔子苹果递给她，浅笑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