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痕走后，月汐便躺下休息。
他照例面对墙侧卧，双眼紧闭。
不过月汐并未睡着，他脑子里全是问号。
有痕的前世，他很清楚，乃若兰界一个普通神族，和他一样从小在京城长大，是他心仪的女子，所以才有了他们这一世的交集，才会有了三界的有痕和月汐。
这与夜凛口中隐居山林的凡人，压根对不上。
可有痕言之凿凿地说，她会的一切夜凛都会，且样样比她拿手，有痕显然已经相信并且确定夜凛真的曾将她养大，曾教过她修仙。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夜凛太会演戏，连有痕都被他骗过；要么此事是真的，但却不是有痕的上一世，而是他月汐并不知晓的某一世。
其实，月汐并不相信夜凛，但有痕虽然失忆却并未变傻，否则不会在醒来见到夜凛之后就对夜凛心生戒备，也不可能在忘记一切后一见到他就意识到她与他关系匪浅。
如果，夜凛真的曾经是有痕的师父，那太傅又是谁？
目前月汐还没在夜凛身上看出一点点太傅的影子。可他总觉得夜凛就是太傅。其实此前他就已经预感到太傅来三界是冲着有痕来的。
毕竟，太傅的前世被人做过手脚，或许有痕在若兰界的再前一世也被人做过手脚。
如果，夜凛真的曾经与有痕相伴八年，夜凛做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抢走有痕？
那冥曦身上发生的事情又如何解释？还有，夜凛对他的态度又怎么理解？
夜凛爱有痕，设计将有痕带走，抹去有痕记忆，冒充有痕夫君，不就是想取而代之吗？夜凛干嘛要对他出手相助？
月汐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比他一开始想的还要复杂。
似乎并不是太傅魔化以后前来寻仇报复这么简单。
月汐隐隐觉得有什么重要线索被自己遗漏了，但一时理不出任何头绪。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月汐听出，是冥曦进来了。
他一动不动，假装睡着。换作以往，冥曦顶多在他床榻前站一会儿，就会识趣地离开。但这次，冥曦没有。
冥曦将这些日子夜凛和有痕给她的各种丹药和仙露放在了月汐枕边，只说了一句，“收着，以防万一。”
随即，噗通一声，冥曦倒在了地上。
月汐没动，暗中释放六识探查了一下，发现她是真的昏厥了，这才坐了起来。
看着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的冥曦，月汐眸光一深。
他犹豫片刻，释放内力和神力进入她体内，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月汐抬手，一股绵软之力将冥曦抬升到她的长榻上，冥曦捂着脖子的手松开。
想起有痕告诉他的冥曦的古怪，月汐的眉心一寸一寸拧起。
和有痕一样，他也觉得冥曦体内怕是被人设下了禁制。但他居然查不出来，这说明设置禁制的人修为远在他之上，更说明这种手法他闻所未闻。
月汐的手指轻轻蜷了蜷。
一切不受掌控的感觉最是不爽，但遗憾的是，他身为三界神尊，却时时有这感觉。
就算他回到若兰界，查清他与有痕的前世今生，将补魂重生的有痕带回三界，好日子也没持续多久。
月汐深深觉得自己无能。身为神族，哪怕修为已经远超若兰界任何一个神和魔，可他还是保护不了有痕。面对夜凛，他有深深的无力感，面对冥曦身上的古怪，他也是。
夜凛说的对，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好起来，才有机会查出真相。
想到这里，月汐的眸光落在冥曦留下的丹药和仙露上。
他拿起来逐一检查，发现正如有痕所说，夜凛不管是配制炼丹药还是炼制丹药的手法都与有痕一致，都是剑走偏锋，一看就是师承一脉，且夜凛的水平显然更高一筹。
这些丹药还只是拿在手中，月汐就能感觉到充盈的灵气和磅礴的神息，难怪一进入口中，自己就能化开并迅速融入血脉。
想到冥曦晕倒前的那句话，月汐将丹药全部收进储物空间。
不管冥曦可信与否，不管夜凛是敌是友，他想带走有痕，肯定免不了一场血战，当务之急，能收集到的药材，他都得储存起来。
转念又想到那啼魂兽内丹炼制的丹药，月汐的眸光又深了深。
那日他被夜凛强行喂下丹药，当即觉得从内到外到神魂，整个人都很舒坦。可还没等他去探查体内药性的成分，就昏睡了过去。
今日醒来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自我探测，想测出那药残留在体内的成分。遗憾的是，一点没有。
月汐甚至连自己服药后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
而冥曦那日虽然想要告诉有痕，奈何有痕更多的是在问自己和月汐的关系，问夜凛的事情，并未问到此事。等有痕想问时，冥曦身上禁制已经爆发。
好在，当日夜凛炼制丹药并未瞒着有痕，有痕过目不忘，但是将他配药的成分，炼制的全过程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也都告诉了月汐。
然，月汐也好，有痕也好，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活着的啼魂兽，更不清楚啼魂兽的内丹是否真如夜凛所说，炼成丹药能滋养神魂。
怀疑也没办法。夜凛有的是法子将药喂月汐服下。在他面前，月汐如今的修为一点不够看。
这半年来不要命似的穿越时空，月汐的修为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二。
不过，夜凛那日说的很清楚，有痕生产之前他不会动月汐。也就是说，月汐还有两月的时间恢复，应该够了。
可有痕却牢记着夜凛的话，月汐的神魂有旧疾，今日一直在问月汐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那日她亲眼看着夜凛炼丹，抛开啼魂兽内丹不说，其他药材她都认得，功效的确可滋养神魂，且有痕能看出药性很猛，这说明月汐的神魂问题很严重。
她给月汐把过脉，表面看，并非如此。
故而，有痕认定月汐有事瞒着她。
事到如今，月汐自然不敢再隐瞒。他告诉有痕，当年有痕与天魔清欢大战，神魂消散后，他悲痛欲绝，时常咳出心头血，却不想医治，只一心求死，所以落下了心悸的病根，心脉处有一处堵塞。
但有痕知道，一定另有隐情。
既然她后来重生回到月汐身边，一定会为他医治。以她的医术，这算不得什么。而且，她能看出，月汐的心脉基本已经痊愈。
沉默片刻，月汐终于说了实话，“你被夜凛带走之前，我偶然发现自己的神魂有些异常，似乎偶尔不会听我指挥，像是不是我自己的。当时我没告诉你，但你有所察觉，所以让人从若兰界带回不少魔族的药材，一直尝试着炼制各种古怪的丹药给我服用。要不是你炼制的这些丹药，半年里一刻不停地穿梭时空，我可能早就神魂俱散了。”
“神魂不听指挥？”有痕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月汐云淡风轻的告诉她，“我怀疑我的神魂被人动了手脚。”
有痕当即想到和冥曦欢好那一位，不由得一紧张，“你是说，有人想要夺舍你的神魂？”
“不排除这个可能。”月汐没有否认，“但即便是我的修为，也查不出我神魂有何问题，更没发现有谁的魂魄藏在我神魂上。”
“而夜凛第一次见你，就说你神魂有旧疾。他......”有痕不敢想。
“我会继续留意。你一定要护好自己和儿子。”有痕离去前，月汐再三叮嘱。
此刻，想到夜凛深不可测的修为，月汐服下一瓶仙露，再次盘腿打坐。
没过多久，竹屋里冒出一道七色光。
竹屋外，一直坐在一棵竹子顶端的冥曦看到这一幕，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拔出长剑在竹梢舞动，一反平素的郁郁寡欢。
采药归来的夜凛看到这一幕，唇角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