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中饭，继续压马路。
从临街的巷子进去，穿过本地最大的农贸市场便到了长明另一条主路，环城南路，走到底就是清观园，这条路卖衣服的不多，多是手机店和一些商超。
地标是一座老式天桥。
天桥上面是各种地摊，套娃娃的、卖金鱼的、烤羊肉的……下面的地下通道是个小型市场，从火锅店到网吧应有尽有，还有大量回收旧手机的店铺。
说是回收，其实就是小偷们销赃的地方，现在的手机还没有找回功能。
女孩子爱去天桥旁边的精品店。
小小的一个地方，开了许多家。
啊呀呀、哎呀呀……名字极其相近，像是孪生姐妹。其中有家店喇叭最响，门面最大，装修粉到极致，一共两层，每到周末挤得跟菜市场一样。
林青蕊也爱逛。
拉着黎暗，在一众女生艳羡的目光中挤了进去。
从钥匙扣看到洋娃娃，林青蕊每个东西都感兴趣，但是每一个都不买，黎暗默默把小玩意儿放到提篮，她又原封不动把东西一样样挂回去。
“不能买，我之前买的都让图图咬了，咬就算了，它还会吃，医生说这个狗就是这样，死都不会吸取教训……”
“它不吸取教训，所以只有你吸取了？”
林青蕊一愣，“还能怎样嘛。”
当然是谁聪明谁吸取。
谁叫她聪明绝顶。
黎暗莞尔一笑，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盯一会儿面前飘着雪花的水晶球又去盯林青蕊不安攥住衣角的小手。
她的尾指尴尬地翘起来。
指尖微红。
轻轻勾着空气……不对，是勾着他的魂。
精品店因为做的双层，因此一楼层高有限，女孩子进来刚刚好，高个男生就有点勉强。
黎暗需要弯着脑袋躲避悬挂的风铃和星星装饰。
不时撞到人，小声说抱歉。
他很不方便，想必也不舒服，但没有丝毫不耐烦，不仅陪着林青蕊瞎逛，还会认真给出评价。
不好看的摆件，他同她一起嘲笑。
好看的，他会拍下照片，记录她的喜好。
别看在学校穿得朴素且端正，直逼教龄二十年的老主任，但其实她喜欢的东西相当花哨和异类，天生排斥低饱和，尤其钟爱浓郁的紫色和蓝色，黑色也喜欢。
女孩抱着骷髅八音盒，看了又看。
满眼都是让人不适的喜欢。
这玩意儿……上好发条，不仅会发出矻矻的渗人鬼叫，雕刻逼真的骷髅还会甩着大腿骨妩媚跳舞。
很难想象制作者的精神状态。
也很难想象林青蕊的精神状态。
“宝宝，我拍下来了，等到图图过世就送你一个。”黎暗在她耳边贴心说道。
林青蕊一抖，转头看他。
他揪她震惊的小脸，越看越喜欢，偏头来亲。
林青蕊躲开，伸手捂住男生逼近的嘴，“你怎么知道图图走在你前面？”
黎暗，“……”
“我的狗不熬夜不喝酒不抽烟，一天至少跑十公里，你哪来的自信和它比命长？”
黎暗沉默片刻，舔她手。
林青蕊龇牙收回，在衣服上来回揩，嫌弃得皱紧脸，仰起脑袋喘气，没喘两声搞突然袭击，飞快亲了口黎暗的侧脸。
蜻蜓点水的吻。
一晃而过的水蜜桃香气。
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散漫模样，继续看饰品。
黎暗直起身，后颈到耳朵烧成云霞般的火红。
心里震动的弦直接响断了。
……
两人出来，林青蕊给黎暗买了双黑皮手套，里面是柔软的兔毛，外面有防滑的凸起，戴起来防风保暖，最适合冬天骑车。
黎暗一直没说话。
眼神像是无根的云雾，一会儿飘向远方耸立的烟草大楼，一会儿飘在道路里鱼贯而行的汽车，一会儿似要散开，消失在这须弥之世，一会儿又紧急凝结，踌躇不安地落在女孩发顶。
乌黑的发，雪白的缝。
挺翘发红的鼻头，花瓣似的丰润艳丽的嘴唇。
这张小嘴，适合亲死。
林青蕊买了两杯玉米汁，同黎暗攀上斑驳的步梯，来到上世纪就有的过街天桥。
新华书店的招牌近在咫尺。
卖气球的小贩攒着一把喜羊羊和灰太狼在人群穿行。
她踩在栏杆上，伸头眺望，莹白的指直指道路的尽头，群山静默之处，浓墨泼洒的云层重重叠叠盘踞，似要从远方奔涌而来。
“快看，那个云！”
黎暗的视线终于从女孩的嘴移走。
很快，盘踞山峦的云听从她的指令，翻涌逼近，如雪崩塌、如山垮下，转瞬，白日黑得像深夜，桥下的车纷纷亮起大灯。
人流呼出一卷卷浓郁的白气。
像是一个个蒸熟的肉包子。
林青蕊似有所感，仰起脑袋，发红的鼻尖落下一片鹅毛般的雪。
黎暗摊开手掌，也仰起头。
大片大片的雪花于漆黑天幕中无声降落，四周静得离奇，大人停止交谈，小孩不再吵嚷，就连最路怒的司机也不敢摁喇叭。
呼吸声清晰可闻。
还有一点点隐秘的玫瑰花香。
“嗯？”
黎暗低头，狭长缱绻的琥珀色眼睛映出一捧鲜亮的玫瑰，满天星点缀其中，上面还有一张卡片，他翻开，拇指揩过降落的雪花，看到他的名字和她的名字躺在一起。
【给黎暗】
【据说初雪在一起的人能望到永恒】
【林青蕊字】
他怔了许久，表情古怪，“你送我花？”
“对啊。”
“我成什么了？小白脸？”
“你不是也送过给我？”林青蕊说的是那捧黎暗没能送出，在家插到枯萎的玫瑰，她去他家，看到后便记在心里，昨天定的花，刚发信息让人送到天桥，趁着黎暗看雪，悄悄接到手里。
女孩子送花给男生，虽然奇怪，但又不犯法。
黎暗不自在地舔唇，眸光躲闪，呵出的雾气都不敢随意翻滚，“林青蕊……你搞这出？”
“血与血没有不同。”林青蕊抱着硕大的花捧抬眸，眼神无辜中又带着一丝狡黠，“男生和女生也没有不同，我送你，你不要吗？”
雪还在落。
路灯提前亮起来。
来往的人纷纷侧目，黎暗后颈和耳朵的红霞蔓延到脸。
他撇过头，啯紧后槽牙。
林青蕊哼一声，作势要走，黎暗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把将人抓回来还使劲摇了两下。
“你这样搞，是想我爱死你吗？”
他红着眼睛恶狠狠骂。
林青蕊勾起嘴角，玉雪可爱的小脸漂亮得欠揍，“你最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