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慕容离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觉得慕容离跟她的母亲越发像了。
陈墨林叹了一声，便道：“你的母亲跟你一样，聪明，勇敢，论才智，比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都出色，也更受你外公宠爱。”
在陈墨林的讲述下，慕容离明白了，她的母亲年少的时候的性格，跟她的认知完全不同。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母亲的教养下，她虽然是大家眼中最规矩的小姐，却还有自己的想法，因为母亲从不限制她想法的自由。
只是，这了解有些晚了。
“当年你外公不同意你娘同你爹的婚事，你娘宁可脱离家庭也要追随你爹，着实比我们勇敢。”陈墨林怅然，当时他们想建功立业的想法只是想想，从来不敢付诸行动。
刚才慕容离的神态，竟然让他们想起了多年不见的妹妹。
“京城中的人一直盛传，我娘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上不得台面，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我娘不怕别人说她，因为我娘曾经拥有的，比她们最好的时候都要好。”慕容离思索道。
“你说的不错，你娘才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她当时，可是被当成了下一任的家主，所以在你娘走了之后，老爷子才一蹶不振。”从小精心养大的女儿，居然跟人跑了，这打击，怎么承受得住？
“那外公后来是怎么过来的？”慕容离声音关切，外公对她都这么好了，可见当年是将母亲放在心尖上的。
“日子久了就不想追究了呗，不过你外公心里还是有根刺，阿离，你若方便，就去看看吧。”陈墨林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请求。
就算大舅舅不说，她也会去的，她保证道：“放心吧，舅舅。”
老爷子住的地方非常质朴，人一旦意识到年纪大，对生活的欲望便越来越少，以至于慕容离初次进来的时候，只注意到老爷子萧索的背影。
“外公。”慕容离压低声音唤道。
“不好好吃饭，来这里做什么？”老爷子声音虽然有些生气，可还夹着关心。
想到舅舅的话，慕容离小心翼翼地问道：“外公，你在想我娘吗？”
闻言，老爷子非常激烈地反驳道：“想你娘？哼，我才不想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不听话，总是气我。”
话到最后，喉间微涩。
慕容离上前拉拉老爷子的衣袖：“外公，你想知道我娘成亲以后的事情吗？”
老爷子依旧冷哼：“不想，我想她做什么？还不如逗逗我的鹦鹉。”
慕容离知道老爷子还是无法释怀当年的事，便陪着老爷子，静静地站着。
许久之后，老爷子突然问道：“这些年，你娘过得好吗？”
慕容离看向老爷子，看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有比岁月还久远的东西，那是对自己女儿的想念。
她能体会到外公对母亲的疼爱，哪怕他再掩饰，总有一些泄露出来，关心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我娘成亲之后，跟我爹过得很好，他们夫妻很恩爱，不同于别家，爹一生只娶了我娘一个人。”慕容离如实道。
老爷子听完，点了点头，有些强硬道：“那臭小子，对菁华还算不错，不然我这身老骨头到了地下也不会放过他。”
这说的，便是慕容离的父亲了。
她知道，老爷子这是心软的迹象，便带着撒娇道：“外公，我们坐下慢慢说。”
老爷子由慕容离扶着，在木椅子上坐下来，木椅子宽大，老爷子年纪大了，饭量不比从前，人有些瘦，在椅子上越发显得瘦小了。
慕容离心中一酸，老爷子径自开口道：“你娘小时候就不听话，爱捣蛋，爱出去跑，我跟你外婆管也管不住，可看你娘开心，又不舍得管了，早知道她跟了你爹如此薄命，我就把她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老爷子一片爱女之心，慕容离听得真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揉了揉老爷子的手，道：“外公，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娘不在，我替娘来孝敬您。”
闻言，老爷子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个外孙女跟他处不来，毕竟从来没见过，却不想这么懂事，想到当时也见过她父亲，便握紧了扶手，冷哼道：“你爹也就对你娘好，把你教的好这两样可取之处。”
这是在夸父亲了，慕容离发现自己这个外公，表现出来的别扭，心里可明净睿智着呢。
“我爹不止这些可取之处，他还是一个好丞相，待人和善，不记仇。”慕容离将印象中对父亲的评价告诉老爷子。
老爷子动了动胡子，有些激动道：“他那是迂腐，我好好的女儿丧了命，他也没了，当时要是能保好自己，现在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才考虑要不要原谅他，他们倒好，一个都没回来，说不定到死都在怪我绝情！”
话到此处，老爷子喉间哽咽，他连女儿女婿的尸体都不曾收，派的人去了，慕容府已经没了，他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资格都没有，怎能不让他痛心？
“外公，你不要难过了，娘从来都没有怪过您，我小的时候总是看见娘朝着南边看，我问她她也不说，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娘想家了。”
闻言，老爷子愣了愣，道：“她真的想家吗，我说她要出去就永远别回来，我以为她一直在怨我！”
“不会，外公，您把娘教得那么好，母亲敬您爱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怨你。”慕容离担心老爷子情绪失控，忧思过度反而对身体不好。
便跟老爷子说了些小时候的趣事，到后来总算哄好了老爷子，老爷子躺床上休息后，慕容离回到了栖云阁。
此时下午，离黄昏还有些早，慕容离上了琉璃小楼，楼上阳光正好，她躺在阁楼的躺椅上，等待黄昏。
以前她太忙了，这般惬意，也只有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有过。饱暖后无事可做，她便在想公孙朗，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午后的阳光虚晃，好像有催眠的效果，慕容离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凉凉的湿意传来，慕容离忽然睁开了眼睛，脸上微怒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