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猜测，只是一直无法彻底确认。
直到今日何鱼的这封信，叶霜满。
那身处于长青大陆，澄岚之境的城主叶霜满在此时还是个小女孩。
她就在这时想起来曾听说过的，叶霜满是在数千年前，从世外海域来。
怪不得这里还没有任何有关大陆的记载，因为这是……数千年前啊。
沈明心抬眼，娥眉微蹙，轻叹一声：“徐春水，你别抖。”
他颤抖稍稍影响到她了，让她连接下来要问什么，要说什么都得再想一会。
徐春水不言，手越发用力，青筋暴起，眼泪滚烫落下。
“你说未曾听闻流芳大陆，我相信你。”
“可是你现在应该知道了，要怎么才能让我去到那里吧。”
“我想离开。”
“徐春水。”
脖颈处的泪水滚烫，沈明心已然可以想象出来，那泪珠是怎么从他眼中掉落，划过下颚，滴落在她身上。
“徐春水……”
“我不知道……”徐春水极力平复着，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少年人的手却始终不敢放。
“沈明心，我没有撒谎的。”
沈明心：“嗯，我相信你。”
“我能察觉出你身上有一部分灵力是属于我的，可是……不是我做的。”
那青光……沈明心弯眸：“你是春山君吗？”
“嗯。”徐春水重复：“我没有说谎的。”
他确实未曾听闻流芳大陆，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她。
那与他同源的气息，也是多次接触后才敢确认。
可那不是他做的。
徐春水无声落着泪，咬着牙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曾听闻仙人异者可以跨越时间，可为何会有那灵力？
竟当真是未来的他将她带到这儿的吗？
想起初次见她……她的模样。
徐春水双手更是忍不住颤抖，心悸已然难以平复。
他只得极力控制着一放，不再桎梏她。
“我是不是伤害你了。”
“是不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在未来。
“沈……”他眼神哀切，眼周哭的红红，眸中水光潋滟，却还想要保持冷静。
想听见答案，怕听见答案。
沈明心低眸见掉落在地的桃花枝，俯身捡起送给他，只是不慎沾了鲜血。
桃花娇艳，血珠妖异。
“我还没见过你呢。”
在未来。
徐春水注视着桃花枝，微红的眼收回泪水，许久，在沈明心平静的目光下，自责道：“是我的错。”
他已然想清楚，那与他同源的青光，世间绝不可能出现第二。
她来此时空，定是日后的他一手促成。
带她跨越时间，来到他的身边。
他会变得这么不堪吗……？
徐春水低着眼眸，想了许多。
沈明心坐在桌边，对他招了招手。“我想回去。”
她还是只有这一个要求。
叶霜满在此时都只是刚出现，她未曾去往长夜大陆，她又如何做第一人。
想来若是现在可以，在她说出愿望的时候，树叶定然直接带她去了。
“徐春水，不怪你的。”
她在未来没有见过他，真要说起来，这青光，好歹还救了她两次。
在生命垂危时。
在无妄秘境、极寒之境。
而虽然到了朝海国，青光不曾再出现，可因为她决定要救何鱼，也发生了现在的一切。
她见到徐春水，见到许多人。
这般因缘际会，像是……沈明心低眸疲倦。
反正最开始还是因为她选择要从长夜之境去到澄岚之境才发生的。
虽然现在跑的远了些，但确实跑了。
不怪青光的。
“徐春水，别哭呀。”
沈明心难得温柔，轻声哄着：“要抱抱吗？”
像今天这一次早些回来，他当真早一些了。
说到做到，这就够了。
沈明心划破手腕时，有一瞬间是被情绪控制的，只因想到若这一切，都是早已发生的。
那朝海国死去的人，现在碰见的人，也都是冥冥注定，绝对不能改的吗？
她来到这里，是只是见证，还是就是因为她的介入，所以造成事情的改变……？
她有些陷入困境。
想了太多，所以想起青光，就想看看它在她生命垂危时会不会再出现一次，将她带回去。
而青光没有出现，徐春水出现了。
他缓缓走过去，单膝跪地，在她身前执起她的手。
注视她的伤痕，听她再次询问。
“徐春水，可以让我去流芳大陆吗？”
他定然可以做到的，树叶将她带来这里已经给了她答案。
至于在世外海域别的事情，她不感兴趣，也不想再去深究了。
沈明心看他指尖灵光划过她自己割破的肌肤，逐渐恢复。
屋中一时静谧，直到她双手恢复如初，他方才抬眸。
沈明心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指腹轻轻擦去他的泪水。
他落泪总是尽力克制着，连发出声音也不愿。
从前总是别人为她这般做，已经很久，她没有这样了。
真的不怪他的，她想。
极寒之境的疯子和长泽的疯子很像，而很多个梦也在告诉她，朝海国不止于此。
何鱼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来到这里，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纵使沈明心已经隐隐有预感，回去后可能也不平静，很麻烦，但还是要去的。
为锁魂镯也或许是别的……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了解她。
再看着徐春水的脸，见他湿润的眼睫，沈明心放下手：“徐春水……”
“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的。”
徐春水没有犹豫，仍然快速作出回答：“我愿意的。”
话毕，他眼泪再次滴落，轻轻的，温和的，滴在她的手背。
像他一直带给她的感觉。
正如他之前所说，始终愿意的。
徐春水张唇说起当初已经说过的话，“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开心了。”
沈明心微微弯起眼睛，在这个雨夜，终于露出了有几分真挚的笑容。
窗外落花当真像雪一样，徐春水余光看见，垂头小心靠在她膝盖处。
声音极低，近乎无声。
“我始终愿意的。”
始终愿意，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即使明知她会将他的生活改变。
即使明知，有那青光，他与她，定然会分离。
也始终愿意的。
稳固心神的丹药就放在沈明心坐的桌边，她将锦盒打开，投喂在他的口中。
今日情绪波动过大，不要心生恐惧，不要生出心魔。
她没有说，徐春水只张口，静静吞下她给予的东西。
从不多问一句。
今日失态，已是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