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数年的大门被打开，霍鸣捂着鼻子躲过飞舞的灰尘，朝里头看了一眼。
楼层废弃，本来运作用于清理封闭地下空间中的新风系统已经彻底不工作，空气中充斥着些沉浸金属的气味。
霍鸣傻乎乎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巡逻的士兵来回走了三趟，才试图重启地下的电力。
电力系统倒是正常运行。
但是复杂的新风系统让霍鸣调试了好一会儿——他实在不敢在不清尘的时候贸然进入，因为余祖修虽然不清楚这层废弃楼层是做什么的，但很模糊的记得一个词语：危险的绝密环境。
负责这个绝密环境的是从首都圈来的人，他们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很久，直到两三年前的一场爆炸，才让所有人从这里撤走，连同一整批的运输车运送的绝密材料和文件。
爆炸、危险、绝密。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让霍鸣不敢轻易踏入。
但里面存在一箱金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万一呢，化学实验是会用到金子的。
很遗憾的是，确实没有金子。
这是一间长方形走廊一样的机房，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深灰色防水布。
掀开防水布，一堆又一堆的交换机和服务器、各类网络设备、蓄电池、大块大块的电源露了出来。
型号统一，样式齐全，只需要一个主脑，就可以成为军区总部的各类事宜的主管，超强的计算力可以媲美一千个霍鸣的大脑。
霍鸣略带震撼的看着这些隐藏在地下的电子元件大军，准确的来说，在特殊场景下，这些是要比一箱一箱金子更金贵的东西。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科技水平有些落后的矿坑，军区总部的地下会藏着这样一个神奇的房间。
他走在那些机器当中，手指接触到冰冷的触面，试图找寻其中隐藏的秘密。
当他走到房间深处的时候，余祖修所说的爆炸的痕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场小型的爆炸，发生在应该摆放主脑的位置，因为莫名的爆燃而损坏了许多部件。
但或许是因为救火来的及时，燃烧没有蔓延开来。
“燃烧……什么东西被烧毁了。”
霍鸣喃喃自语：“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吗？两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确切的说不是两三年前，而是五年前。”
有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
霍鸣回过身，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腰背有些佝起的老大爷。
老大爷看上去有七八十岁了，苍老极了，双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眼袋。
他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霍鸣的身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屋内的那些机器。
霍鸣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这种危险超越了他看到獒万的直觉，只是比起獒万，老大爷的危险是客观存在的，并不是针对霍鸣。
“……五年前？”
确认了老大爷没有恶意后，霍鸣的紧张稍稍缓和。
“是的，那个地方，本来是黄雀的位置。”
老大爷伸出手指了指燃烧的中心位置，那台已然被烧毁的主脑。
“……黄雀？”霍鸣心里一跳。
“你是帝国第一军校的预备生，你应该知道黄雀。”老大爷轻松的道出了霍鸣的身份。
“是，我知道。”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黄雀的覆盖范围开始缩减。”
老大爷说道：“从全帝国的覆盖范围逐渐缩减，几十年前结束了它对乡镇区域的统治。直到五年前，它的锐减已经达到了最大，黄雀的主机也只剩矿区分部和帝都总部两台了。”
“锐减？为什么会锐减？”
霍鸣想起了不管是卫野还是裴萍都提到过关于黄雀能力的退化。
从一个统掌全帝国各类事宜的AI退化成一个只能处理首都圈相关事宜的偏军政能力的AI，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权力的让渡。
从中央集权到各地分权而至。
“自然是有人不想受制于黄雀，它太公正了，公正到有些法不容情。”
老大爷触摸着那些机器，目光中流露了一些怀念。
“它做了它能做到的一切，可人类还是抛弃了它。”
他抬起头来：“曾经——又或者是现在依然存在一个叫做‘人类核心’的组织，想法设法的希望杀死深藏在帝都腹地的黄雀，他们认为AI的存在已经违反了人类伦理道德。而让AI参与帝国事物的抉择则更是颠倒乾坤，让AI统治人类，是可笑的，需要被毁灭的。”
“可AI又做错了什么呢？它只是让一些人的肮脏心思没有了藏身之地，让贪污腐败没有滋生的土壤，这就是它们被判处死刑的原因吗？”
老人的诉说带着淡淡的无奈。
与此同时，霍鸣的胸口感到了一阵奇异的酸涩。
他不动声色的抚摸着胸口，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爆炸……是怎么发生的？”
他看向那爆炸发生的中心，在脑海中模拟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
“两个AI在网络世界中打了一架，一个是黄雀，另一个则不清楚什么身份。两个AI打得火热，但黄雀毕竟运算能力更强，在即将吞食掉对方的时候，一群‘人类核心’的成员提着易燃物冲了进来，杀死了许多科学家和黄雀的维护者，将燃油泼在了主机上……”
老人的腰似乎更弯了。
“数代矿区的科研人员在冰雪中维护了那么久的黄雀，就那么付之一炬……”
他的目光中似乎荡漾着莹莹泪水。
“那个AI吞吃了黄雀的部分数据，逃进网络世界了。而黄雀损失惨重，只能缩回首都圈。这片冰雪之地彻底成为了腐败和混乱滋生的土地。”
霍鸣沉默了。
人类做出的抉择，最后全部反馈给了人类。
这片大地失去了秩序的规范，最后沦为了混乱的乐园。
“可矿区的贫瘠并不是从五年前开始的。”
“确实不是，但矿区的无序是，无序会拖动矿区朝着无边的深渊坠落。”
老人叹了口气。
“……您是哪位？”霍鸣问道。
“济青，一开始是我看中你的。”老人微微直起身子。
“我是孔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