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荡漾中，小小的乌篷船如一叶扁舟，随波荡漾，浮萍般脆弱无依，却又坚韧的足可乘风破浪。
待岸上那一行略显奇怪的行商走远，苏子清才转头看向身边的长姐，好奇问道：
“阿姐，那些人，你认识？还是他们欠咱们家银子了？”
苏子清问出这话时，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可奈何，他眼中姐姐的表情，就是那么紧绷又愤怒，还有那全神戒备的警惕。
苏汐月的目光，仍焦灼在远去的背影上，直到听清耳边传来的，弟弟小心翼翼的探问才转回头来。
谁知一转头，不仅是弟弟担忧的望着自己，就连靠着船壁闭目养神的祖母，都是一样的眼神，望向她。
苏汐月顿时心中一揪，脸上却绽出明媚笑意。
“瞎猜什么呢。”
抬手拍了拍弟弟的小脑袋，苏汐月转身坐到祖母身旁去。
“不过是看那伙人形迹可疑，所以为那些可能要和他们打交道的人，担心罢了。”
苏子清闻言，瞬间释然，却困惑的歪头道：
“可既然这伙儿人言行举止不像好人，又有谁会和他们打交道？”
苏汐月笑着摇头，“小豆丁真是白念了这么多年书，先生就没给你讲过，祸从天降这句话？再说，就是有人想躲，也拦不住麻烦主动上门啊。”
“嗯，阿姐这么说也对，可是……”
看着弟弟陷入苦恼的迷思，苏汐月转头对身边仍一脸探究，望向自己的祖母道：
“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儿。且咱们眼下就要北上，城阳郡中就算翻天，弟弟和您也不会有事。”
这么多年来，城阳郡中的不少人或者说不少麻烦，都是慕苏汐月祖父之名，不时找上门来。
这也是柳氏为何总难维持生计，不置办产业，更是不得不接受丈夫出族的族亲庇护与接济的缘故。
生计到还在其次，想在城阳郡中安心平静生活，就要有苏家这颗大树，为他们遮风挡雨免除旁人的觊觎。
那些为了老头子作古香方，找来的各色人等，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柳氏与苏汐月的祖父不想再牵累无辜。
“那他们，不会找去你大伯祖父处……”
苏汐月闻言安抚一笑，拉过祖母因气虚体弱而冰凉的手，紧握在掌中，缓缓道：
“祖母尽可放心，我都安排妥当，咱们离去不会牵累其他人遭殃的。”
这时，外出买干粮杂物的点翠，忠叔与秦元赶了回来。
“小姐，要买的东西都齐备，可还有什么吩咐？”
秦元最后上船，边将东西放在前一个船篷内，边习惯性的请示苏汐月道。
“没什么了，前面船篷里的水囊中有酸梅汁，你们坐着歇歇吧，咱们这就出发。”
苏子清听到要开船，立刻放下脑中的仍没转过弯儿来的难题，兴奋的趴到船舷处等着开船。
苏汐月站上船舷，示意船老大可以开船后，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与船舷边生机勃勃的弟弟，一时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时，忠叔也来到她身旁，即为保护，也是有话想单独与自家小姐念叨。
随着一声吆喝，乌篷船入一尾入水的活鱼，欢快的向前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忠叔也忍不住幽幽开口，叹息着道：
“小姐，那位来咱家借宿的俊俏后生，真的不辞而别了？”
因两人站在船篷外，老管家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开了口后就再收不住的絮絮道：
“怎么就走了呢？之前，那后生还说要帮您，挽回声誉与解除误会，他真的没和您说什么就离开了？”
苏汐月听到苏忠提起陈炎，一时也怔住了。
只是，不等苏忠再念叨更多，已笑着摇头道：
“他虽没说什么，但承诺的事，也算不负所托，忠叔且忘了他吧。”
一语毕，苏汐月便笑着佯装怕热，嚷着要喝酸梅汤，倒是将苏忠这一场絮叨给化解于无形了。
但自此后，船行这一日，苏汐月的唇角都微微翘着，也时常不自觉的出神。
————
而就在苏汐月一行北上之时，冯永则按着手下禀报的消息，迅速追查去了云来茶楼。
“伙计，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说书人，给我找来。”
冯永要了一间雅室，才刚坐下，不要差点就先要找人。
伙计听了一呆，但很快就回神伶俐的应道：
“好嘞，爷您稍候片刻，顾夫子正在说着呢。这场下来，小的即刻就给您叫来。爷这是慕名而来？那您可选了间好雅室，只要打开门窗后，这说书声可就流水价的进来。”
伙计嘴甜的赞了又赞，才像是又想起似的，殷勤道：
“只是，这一场还有些时候要等，您看，要不要先上点儿什么茶水点心？”
冯永懒得应付，一挥手交给属下安排，并转头示意随从去开门开窗。
可他却既不正眼也不细听，只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鼻端，只在外界说书声骤变时，关注一两声说书的内容。
如此片刻，冯永猛的睁开眼，双眸兴奋的精光闪动。
“哈，果然不错，这说书的还真用了不俗的东西！”
亲自确认过后，冯永再无心外界吵杂，只让侍从将门窗紧闭，兀自在雅室闭目养神，等着说书人前来。
待茶水点心等物上齐，盏茶功夫后，屋外忽地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
冯永这才微睁眼，摆了摆手道：
“出去看看，别让人溜了。”
仆从躬身领命，悄无声息的迅速消失在门后。
不过片刻，顾北亭就被人半押半请的，弄进门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要，要做什么？！”
冯永看着战战兢兢的顾北亭，笑笑摆手，挥退了屋中所有侍从。
“不用这般戒备，先生说书说的好，所以在下想就近请教先生一二。”
顾北亭耳听的这话，眼见着对面人好似亲切的笑容，却立刻浑身寒毛直竖，不仅没轻松稍许，反倒越发紧绷僵硬。
“你，你想问什么，就快问，在下一会儿还有下一场要说。”
冯永不以为忤，笑笑道：
“呵呵，好，顾先生爽快，那在下就不多寒暄了，请问你说书用的香料，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