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在剧烈颤动。
那些曾被习逸明利用的煞气疯狂向沧海的方向蔓延而去。
它们消失的方向便传来更急促的轰鸣声。
没办法飞高的蛊修被仲长煦操控着黑蛟接住，季朋提溜抱着冰蝉蛊的白二升空，让他能腾出手收尾。
冰蝉蛊现在还只是一个巨大的茧，在乐音下逐渐缩小，最后变成红玉蝉蜕。
背部有条裂口，白色如纱的鳞粉从中溢出，不断变换出形状，复又散开。
白二将其递给云辞：“你要的东西我给了。云辞，”他垂眸道，“你别让我失望。”
云辞低声谢过，看着那不断后退的水位和天际处逐渐升高的黑沉：“有那么多怨气涌入，天魔之气怕是打算提前爆发。可我们还差两样东西。”
海底亀和仙霖，这两样东西不是说拿到就能拿到的。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
“天魔之气爆发，哪怕是魔族都没办法抵抗，习逸明到底和奉南天在谋算什么？”
“他们的打算很快就会揭晓答案。”旁边的习星渊从坍塌的地宫收回视线，“只是我现在很想知道......仲长煦刚才说的入情咒，我并没有找到残留的符纹。”
入情咒这样带着天规地则的咒印，不管是成功种下还是被云辞斩碎，都不会立马消失。
习星渊来得不算迟，正常情况下他该是能发现符纹残留的。
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含着慈悲心的入情咒不在你身上......”习星渊捻着手指，上面的伤口慢慢愈合，只留干涸的血迹，他问，“那么会在谁那里？”
“......”反应过来的云辞豁然抬眸。
这时，黑蛟头上立着的仲长煦突然道：“那是不是剑尊？！”
众人闻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地间悬立有一白色身影。
浩荡剑意随着那人挥剑铺展开来，后退的海水霎时停住。
那是松明剑诀第二式。
果然是剑尊长宁。
巨浪呼啸着从天地尽头奔涌而来，如果没有在这里解决，那么在天魔之气侵蚀前，人妖两界都会先被海水淹没。
“长宁！”燕图执剑回头，担忧道，“你可要撑住。”
身旁人虽然挥剑动作不慢，可他额间法印此时像是沾上了嘴角的血意，变得猩红。
两人依阮玮的预测朝着鹤句府而来。
谁知答案没有寻到，不知从哪来的天规地则突然将一抹红光推进长宁体内。
也是这抹红光的加入，本就岌岌可危的剑骨......
要承受的压力越发大了。
心中生出的情绪让长宁知晓，这是种在他体内的第二个情蛊。
“我没事。”长宁咽下喉间的血，剑骨碎裂的痛楚让他冷汗淋漓，那张脸依然紧绷，“海立不能冲上岸。”
世间万灵丧命时的恐惧、悲哀，也会是天魔之气冲破封印的助力。
“燕图。”
长宁挥剑毫不犹豫。
“我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巨浪被剑意一次次推翻，又一次次重新掀起。
就像体内压抑的情蛊，总是能在某个时刻重新燎起火星来。
自己的情况长宁最为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才会问阮玮。
问自己的死能不能换来一个结局。
苍生。
这两个字的份量太重，好几代魁首都因此陨落。
可没有苍生，魁首便不算魁首。
被海水打湿的袖紧紧贴在手臂上，露出执剑的右手。
其上繁琐的咒印正在一点点朝着他的心口延伸。
“如今你我的能力封印不了这片沧海，但有一样东西可以。”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话，破开的巨浪重新升起，迅速朝着空中悬立的二人扑去。
燕图欲言又止。
“这件事只有我能来，魁首可以有下一代，人族却不能没有昆仑山。”长宁低声道，“况且......若以己身献祭，剑骨也能最后派上用场。”
手中剑感受到剑主的心意，发出炫目的光芒，用这种方式宣共进退的誓言。
“长宁......”
燕图想说什么呢？
想说也许阮玮说的第二条路真的会有。
可他觉得这话不合适。
长宁有自己的骄傲，不会接受自己要被迫喜欢上某个人。
最后燕图执剑挡在长宁身前，看着额间那金光微弱的法印，扯出抹笑来：
“小师弟。”他道，“我当了你这么久的半个师兄，怎么能遇事让自家师弟挡在前头？”
想起初见那会看到哭得脏兮兮的小孩子，燕图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没有再用自身修为封印胥同，燕图脸上那黑色的咒纹早就退散。
手心依旧像当时引着小男孩下山那般温暖。
“你觉得后继有人可以慷慨赴死，我又何尝不是？这届弟子都成长的很好，昆仑山没有我也能继续。”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自家师弟想为苍生争个可能，师兄当然要支持。”
“你的剑骨所剩不多，”燕图将剑悬立在身旁，灵力透过掌心融进长宁体内，“可若是加上我的修为，也能暂时回到鼎盛时期。小师弟，这世间终会如我们所愿。”
如他们所愿天下太平。
如他们所想海晏河清。
还在破碎的剑骨被灵力修复，长宁原本晦暗的眸子闪过一片清明：“燕图，没必要。”
“有必要。”越来越近的海啸面前，燕图垂眼，“你现在压不住太久，四宗到时候还得争谁是下一个。我先他们一步选，免得他们用同样的话术堵我、不让我来。”
捏的脸被撤掉维持的灵力，燕图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谈及过往眉目间带有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小师弟，我进宗门的理由，是想当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剑声清啸压过巨浪奔腾的轰鸣声。
在昏暗的天地间劈开裂口，划出道虹光。
正在谈及梦想的燕图忽地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身后猛踹一脚。
这一脚踹得毫不留情，连长宁也没躲过，一同朝着底下摔去。
“一群傻瓜蛋觉得自己牛得不行，还想以身殉道，就你们那点修为能做什么？”
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燕图抬头。
那人白发轻扬，一剑破万法的招式挥得干净利落，剑意斩向那遮天蔽日的巨浪，竟硬生生将它们从地面拔起朝着海崖丢去。
移山填海。
这一招足够惊艳。
乱雨中，劈开海浪的身影回过头，明明眼前蒙着细纱，却好像依旧能感受到她扫视的视线：
“哟，两个小剑修，怎么都把自己祸害成这模样？”
雪中盏执剑敲在燕图头顶。
“还想当盖世英雄？不好意思，这个机会被我抢走了。”
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