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皇帝要杀人
“今日幸亏你们没进宫门，宫里出大事了。”
霍光不想多说自家事，言归正传。
“哦？什么事？刺客刺杀谁？”
“是陛下新立的美人，人称‘钩弋’夫人的。”
“唔，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唔，阿叔你简短截说。”
“嗯，有一次有人跟皇帝说，邯郸有一位少女，自小没有开口说过话，左手没有张开过。陛下听了很好奇，就叫人把她召进宫来看。”
“哦，听着这个故事有点耳熟。”
“嗯，我也觉得好像哪里听到过似的，似曾相识。”
“陛下见了她，后来呢？”
“陛下见她生的花容月貌，一见就很喜欢，当即就走下丹陛，拉过她的左手来看，然后她的左手就张开了，里面有一枚小小的玉钩。这就是她名字的由来。”
“哦，好像是阿翁讲过这个故事？”
“嗯，她立刻跪下行礼，口称陛下，自此开口说话了。”
“这么神奇吗？阿叔可曾查过她的来历？”
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在皇帝身上，到底是祥瑞还是巧合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查过，她进宫之前就查了，并无异样。她因此才得以进宫的。”
是啊，关系陛下安危，就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她若得宠，将来必要诞下龙脉子嗣，万一她是被人设计送到皇帝面前的，那么江山未来堪忧。
“那这次的刺杀怎么和她有关了？”霍姝扯回正题。
“昨日的刺客，刺杀的就是她。”
“唔，刺杀的不是陛下吗？”
“不是，刺客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她。”
“她有什么可刺杀的？搞不懂这些人了。”
“哦，你还不知，宫里也是才知道还不足一个月。如今钩弋夫人有孕在身，已然八个月了。”
“哦？是吗？那么对方就是不想陛下生下孩子喽？”
“嗯，可能是的。”
“昨日那位美人可曾受伤？”
肯定是没死人，不然霍光不可能只待了一天就能回家了。
“不曾，但也受了很大的惊吓，胎相不稳。我出宫的时候，太医还守在她住的宫殿外头，陛下也守着她呢。”
“哦，刺客抓到了吗？”
“抓到了。我还没赞扬辛竹呢，昨日幸亏有他，那几个想逃出宫门的，就是几个主要刺客。其余的都死了，那几个，留了活口。”
“阿叔可曾审出什么没有？”
“并无。他们都是死士，嘴很硬。有两个熬不过刑，已经死了。”
霍光又露出疲态，他也是四十岁的人了。
霍姝道：“阿叔先去歇息吧，反正现在事情也无进展，明日再说。”
“我无碍的。美人，唔，现在陛下已经封她为婕妤了，她那里还在撑着，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霍光的神情有那么一刻的黯淡，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得住。
刘弗陵几乎是霍光一手带大的孩子，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些。
当年鄂邑长公主覆灭后，霍光有意再从宗室里，给小皇帝找一位抚养人，被刘弗陵拒绝了。
他说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阿母了。
皇宫深深，在权力巅峰，人心禁不住考验。
与其奢望母爱，不如自己强大。
霍光说完话，疲态更显，估计在皇帝和宗室心里，这次刺杀嫌疑最大的是霍氏。
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最不想陛下生下孩子的，就是霍氏兄弟。
因为他们养着先太子的孙子刘病已。
霍氏是天然的太子党，自然希望刘病已登大统。
翌日，霍姝本打算见一见卫氏的人，结果听到可一个消息，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钩弋夫人，新封的婕妤，人没了。
孩子生下来了，男胎，很小，很弱，不知道能不能活。
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大家都认为这孩子活不了。
皇帝快疯了。
他心心念念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他最爱的女人也没了。
一向温和的他，拿着剑在宫里追着人砍，从东追到西，从南追到北。
最后还是霍光拦下了他。
好在皇帝尚存一息理智，没有砍霍光。
很快，八百里加急从长安出发，送向了扬州。
霍去病拿到信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西域的两位老神仙说过的话：
“凡帝国初立，因由乱而治，人口锐减，民力凋敝，土地闲置，商贾不行，此时均朝廷清明，朝臣勤勉，上下一心，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假以时日，致百姓恢复，国庆民富。
然，历经百余年后，人口增多，勋贵豪强纷起，土地兼并，朝廷昏庸，朝臣惫懒，上行下效，矛盾激化，各地多有反叛者。
因此周以后，王朝未有三百年者，甚或未满二百年，概因如此。”
霍去病当时读到这里的时候，脊背发凉，他们怎么知道千年以后的事的？
当时把书献给先帝的时候，先帝也和霍去病讨论过这个问题。
结论是无解。
他们能做的是尽量避免出败家子，避免外戚、武将、文臣、勋贵和世家的势力太大，一家独大，撼动皇权。
但民间的矛盾，没办法提前预防。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主动杀人。
凡朝代更迭，必要死人。
而禅让者虽有，但受让一方也大多根基不稳，难有更长国祚。
难道这就是华夏王朝的命运吗？必须要有人流血才能建立一个新天地？
现在外族基本没有威胁，中央和地方也基本平衡，皇权和相权也还算稳当。
但上位者，要未雨绸缪，不如，趁此机会，杀人立威。
正要找人呢，既然有人不知死活的撞上来，那么就不要客气了。
皇帝要杀人，不是说想杀就杀的，还是要有理由的。
这个理由里，数造反最大，最狠，也最绝。
凡是沾染了这两个字的家族，不管如何战功赫赫，如何几百年的底蕴，如何人脉广泛，也挡不住砍下来的钢刀。
霍去病一边骑马疾驰向长安，一边捋清了思路。
看来，先帝那把杀人的刀，又要被当今陛下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