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缓缓抬头，便见坐在御座上的帝王眉头紧锁，双眸杀气弥漫，声音仿若寒冰刺骨，齐渊不敢呼吸。
直到他扭头看到被御林军拎进来的齐嵩时，便彻底像是被抽出了心气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无话可说。
哼，敢阻止他们与小妹相认，有本事先过了他们这关。
江家四兄弟见状，对视一笑。
“皇上，靖陵王妃与将军夫人已到殿外。”
大公公硬着头皮，小声的在皇帝耳边提醒了一句，本担心被迁怒，没想到皇上还挺冷静，缓了缓情绪，只道了一句，“宣。”
这还是江璃第一次在早朝未散时来到正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地上又是跪着的，又是被御林军按着的，江璃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波精彩。
照例行礼之后，皇帝这才笑道：“江璃，你可知今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看了一眼顾青尘，见他轻轻点头，江璃接话道，“回皇上的话，可是为我身世一事？”
“正是，既然你已知晓，那朕便不再多言，上面道，”皇帝举了举江耀递上的证据，“数年前丢失的将军府小女儿身上有一处胎记，因形状特殊，是以江夫人印象尤为深刻？江薛氏，可是如此？”
薛柔上前，“是。臣妇那小女儿自出生后，后颈处便有一弯月状胎记，臣妇记得清清楚楚，不敢欺瞒皇上。”
“好，那江璃，你可愿意让宫中嬷嬷一验？”
“臣，愿意。”
等江璃随侍女去了侧殿，秦川又开始给周边的人递眼神。
可没一人敢接话。
开玩笑，连向来谨慎的齐大人都栽了，他们家里那些腌臜事儿，可多了去了，这谁知道有没有被江家那几个小子盯上？
“皇上。”
最终，还是齐渊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他知道，如果今天他不能完成秦川安排的事，那别说他们家老二了，便是连整个齐家都保不住了。
“齐大人，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皇上也想看看，这个齐渊还能说些什么。
“皇上，臣未能教好犬子，是臣的疏忽，臣罪该万死。不过，”齐渊吸了一口鼻涕，又道，“不过江大将军认亲一事，臣还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皇帝：“……”
这人可以啊，这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别人的家事呢。
想想，还怪感人的。
皇帝都不好意思不让他说话，是以，冷笑了一声，“那你说说看，哪里不妥？”
“皇上，胎记一事，当初并无官方记载，谁知是真有还是莫须有？”
“齐渊，你此言何意？！”
江耀真生气了，若不是薛柔在一旁拉着他的袖子，他真要起来揍死这个货。
齐渊看了眼江耀，往一旁挪了挪，又道：“皇上，臣听闻先皇当年曾赐一护心玉给将军府小姐，既是贴身宝玉，按理说，若靖陵王妃真是将军府小姐，那护心玉如今便该在王妃身上才是。”
“是是是，我也记得有这个事。”
“没错，要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
“是啊，王妃要真是将军府明珠，那护心玉该是在她身上。”
“……”
眼看着齐渊终于提到了护心玉，与秦川一个阵营的那些大臣，也随即开始附和道。
虽然不敢站出来指责，但是做个水军他们还是可以的。
“你！”
江耀指着齐渊，想起之前夫人提醒他的事，江耀这会儿也开始有些后悔。
他听说江璃被诬陷，一心只想着要替自家姑娘讨回公道，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在这里等他！
“皇上，奴婢已查验过，靖陵王妃身上确实有印记，和将军夫人所言相符。”
等到负责查验的嬷嬷殿前论证后，江璃见众人望着她的表情各异。
唯有顾青尘一脸看戏的表情，她便知道，事情正如她所想的一般发展。
“王妃，你被骗了。”
齐渊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可以了，说话间又有了底气，言语嘚瑟的很，“世人皆知，真正的将军府小姐，身上是有护心玉的，至于胎记一事，从来都闻所未闻。”
“哦，你是说这个吗？”
江璃点点头，一副相当认可的模样，随后，抬手，落下一枚青色玉扣。
正是当初她根据原主的记忆，从墙角里挖出来的那个。
“护……护心玉？”
薛柔是在场唯一一个见过护心玉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再看到它的一日。
“璃儿……”
这丫头，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连她都瞒。
看到薛柔的反应，江璃摸了摸鼻尖，心虚的笑笑。
其实，自那日从薛柔手中拿到护心玉的画像，她便有了今日的计划。
果然，众人见状皆震惊不言。
唯有齐渊在做最后的挣扎，“护……护心玉？你说是就是？谁能证明？”
手一挥，江璃将玉扣收于袖中。
“别急啊齐大人，”江璃拍拍手，“护心玉是真是假，我自有方法验证，但是，”江璃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我有一桩秘闻要讲给皇上听。”
“哦？”
今日的朝堂着实精彩，皇帝这会儿是困意皆无，忍不住给江璃捧哏道，“你且说说。”
“这事儿啊，还要从十几年前，将军府出事的那一夜说起。”
当年将军府出事之后，皇家便一直派人在查此事，只不过线索太少，最终未果。
后来，顾青尘记事之后，得知当初父皇给自己定下的娃娃亲，那个他只见过一眼的漂亮小丫头，居然被坏人掳走了，是以，在有了自己的暗卫之后，他便一直在派人追踪当年的真相，从未放弃过。
所有人都认为，当年动手的人既是为倭国报仇，那自然要往倭国的方向追踪而去。可顾青尘却一直在想，将军府的护卫从来都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想要成功偷袭，那动手之人势必是江湖中出了名的顶尖高手，又或者，就是当年将军府内部出了叛徒。
从这两条线下手，顾青尘果然在年前找到了那个，当初和江璃一起失踪的管家。
只不过，那人双目失明，嗓子也被毒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不知名的小村镇上靠乞讨生活。
“王爷，该你上场啦。”
江璃微微一侧头，笑看向顾青尘。
皇上正听得兴起，不禁问道，“难不成，当年就是因为那个管家，将军府才遭到了偷袭？”
“正是。”顾青尘接过话语，“也得亏了王妃，臣弟才知，当年那事，竟然跟倭国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
这次惊讶的，是江耀几人。
这些年他们一再征战，就是为了向其他国家证明，他们将军府，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可如今，竟然告诉他们，当年那事，不是倭国人做的？
“找到那个管家的时候，本王并不能完全确定是他，是以，只一直安排人照看着。”顾青尘看向江耀，“直到前些日子，王妃将那人治好之后，我们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人，将人带上来。”
闻言，众人似有所觉地回头望去。
一片沉寂中，一个被毁了半边脸的老头瘸着腿被压到殿前。
老头颧骨很高，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直到他看到江耀的那一刻，整个人这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如鸦叫一般刺耳的声音，“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