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晴婉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病床的父亲，转眼看着余菲，“你，说什么？”
她缓缓地走向汪誉乔，看着他迷蒙的瞳孔，再看看余菲明亮的眼睛，“我爸把眼睛给了你？”
余菲一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汪晴婉的问题。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绝望而无措，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痛，没有嘶吼，没有歇斯底里，可是余菲却被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给击倒。
她险些没站稳，好在冷易扶着她，给她力量。
“晴婉……”汪誉乔气若游丝地叫着汪晴婉，汪晴婉看着父亲，无语凝噎。
余菲亦泣不成声，她懊悔，这么多天，不，这么多年她都是怨恨他们的，只想着怎么报复，却没想到，到最后却是她一直恨着的那个人给了她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眼睛，从自己眼中拿走，就是亲人之间未必都能做到这一点，可是汪誉乔……
他真的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吗？
这样的人会给她一只眼睛吗？
如果仅仅是因为愧疚，给了那么多股份怕是已经够多了吧，可是……
余菲已经无法思考了，她忽然觉得这些年过的就像是个游魂，没有思想的傀儡。
“汪大叔，对不起，我把眼睛还给你好不好，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还怨恨你，我……”
“你走开。”
汪晴婉推开余菲，看着形容枯槁的父亲，“爸，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是因为失去眼睛吗？你不欠他们什么了，妈妈都去坐牢了，你为什么还要赔上自己的眼睛。”
汪晴婉缓缓抬手，汪晴婉急忙坐在父亲身边握着他的手，“爸，您想说什么，我那天不该跟您起冲突。”
“晴婉，出国读书去吧，做个简简单单的人……”
汪晴婉摇头，“不可能了，爸，难道您没想过抽身吗？您能做到吗？”真的不可能了，既然他们可以讨债，为什么她就不行？
汪誉乔一只眼睛掠过一丝失望，继而微微叹息，“罢了，罢了。”
“爸，您到底怎么了？”
“血癌，爸爸得了血癌，扩散的很快，没多久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血癌！
余菲后退，她的妈妈也是血癌，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却是已经什么都晚了。
汪晴婉眼睛睁大，怔怔地看着汪誉乔，又侧首看着余菲，她早就调查清楚了，新柔得的也是血癌。
苦笑，爸爸妈妈还有新柔阿姨这辈子还真是扯不清楚，连得病都是一样的病。
“哦，对了，”汪誉乔像是想到什么，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得病的消息暂时不要让人知道，堃彧现在是多事之秋，这些事晚点再发布。”
“爸，堃彧的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安心养病，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是刚发现了，还有得治是不是，我想办法，好不好？”
汪誉乔摇摇头，“晴婉，尽人事，听天命，你要学会接受，爸爸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不，汪晴婉摇头，这是懦夫的表现，我不会接受，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爸，我……”汪晴婉哽咽着，她想说妈妈，又闭上眼睛，爸爸对妈妈一点感情都没有，他未必想见妈妈。
可是妈妈，她那么爱爸爸，她离开监狱的时候，母亲乔珊云和她见面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她都明白，母亲是想问问父亲。
汪晴婉别的不求，只求父亲能等到母亲出狱，哪怕见最后一面也行，算是全了母亲这一生的痴情。
“阿易，集团的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忍让了这么久，你要还的已经还清了，剩下的，不该是你来承受。”
冷易怔忪地看着汪誉乔，缓缓点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Avenger的身份，他早就查清楚了，董妍的事情汪誉乔早就知道。
所以一直在忍让，为了当年的事情。
“晴婉，余菲，你们先出去，我和阿易交代几句。”
冷易看着她们出去，拉了个凳子坐在汪誉乔身边，“汪叔叔，其实您不必再说了，你说的对，该还的都已经还了，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去追究那些事情了，只想过好眼下。”
汪誉乔有些欣慰地看着冷易，“你是这些孩子当中最善良，也是最执着的一个，所以你的内心比任何人都强大，同时也比任何人都脆弱，你太重感情了，这是你的优点，也会成为你的软肋，但是我希望你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初心，只要你的心不变，该是你的，总有一天都会回到你身边，咳咳……”
汪誉乔剧烈地咳嗽了半天，冷易帮着他顺气才稍微好一点。
“汪叔叔，您别再说了，身体要紧，您放心吧，菲菲和晴婉我都会照顾好的。”
汪誉乔欣慰地点头，“晴婉有些地方随了她的母亲，做事有时候比较偏激，这是我最担心的，好在这孩子没有完全迷失本心，有你照顾，我也放心。”
冷易点头，微微蹙眉看着汪誉乔，“汪叔叔，您的身体……”
汪誉乔摆手打断了冷易的话，“我说了，尽人事，听天命。”
“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我现在就告诉你，那艘救生艇上发生了什么。”汪誉乔的声音像是从幽谷中传出，带着忧伤和哀怨。
“汪叔叔，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汪誉乔摇头，“真相就是真相，这个秘密在心底压了十六年了，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敢触碰……”
余菲和汪晴婉站在外面，互相看了一眼，余菲还沉浸在汪誉乔为他捐献眼角膜的事情当中，对汪晴婉也心生愧疚。
其实算起来，她也算是数次挑衅过汪晴婉了，从一开始遇见冷易开始，她就将汪晴婉放在对手的位置上。
汪晴婉亦红着眼眶，愤愤地看着余菲，看着余菲心里更不是滋味。
余菲嘴角嗫嚅了半天，才轻轻地说道，“汪晴婉，你要是要股份，就给你吧，我不要了。”
“你不要？哈哈哈……”汪晴婉冷笑着，笑中带泪，“我爸连眼睛都给你了，区区一点股份算什么。”
汪晴婉闭了闭眼，“是，你的眼睛是我妈妈弄伤的，可是，是你们，是你们把妈妈逼成那个样子的，现在你还要装大度，而我妈妈呢，她被你们弄到监狱了了，你开心了，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