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结在房檐的冰块,坠落,然后砸的粉碎。
雪,慢慢的落下。
落在她那头漂亮的黑发上。
虽然黑与白是两个极端的颜色,但是它们互相衬托彼此,同样也能将那个沉默的女孩装扮得很美。
……很美。
为什么呢?
那些雪落在这个世界上,装扮了所有的一切,同时也束缚了一切。
但也像是一副副镜子,它们借着那支香烟的最后一点星火点亮了季雨的脸,也点亮了那被束缚在季雨心底的秘密。
对家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呢?既然是家人,那么也就是和自己处于同一个阵营了吧。既然是同一个阵营,那把心里的事说出来,应该也会好受很多吧?反正也已经习惯了,说出来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生活。
就像是这些雪,迎接着所有人,用结晶装扮自己,最后慢慢的融化,成为一滩丑陋的污水,又怎么样呢?
“那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还真有这件事啊?”
“…………?”
“嘿嘿,只是想让你想开点,别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你现在肚子不是还在疼着吗?”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啊,反正也错过了不是吗。”
季雨笑着应道,仿佛已经看开了似的。
“万一他们分手了呢?如果唐礼毕业了选择回来的话,异地恋能成的概率可是很低的。”
这句话说出来,倒是给季雨听得不会了。她看了看此刻季雨那绝对是认真的脸,又看了看那边热闹屋子里的灯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后才张嘴:
“老姐你这么咒人家分手不太道德吧?”
在这片下着雪的白色世界里,她的笑容可能比太阳还要耀眼。
季渝将烟头沁入雪水里熄灭,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投向垃圾桶。听到季雨这么叫唤,立刻就伸手拉住她的耳朵:“能不能给你姐姐往好的方面想一想?我这是为你着想,别自己还没上场就老想着退赛。”
“还有,我说这话是客观事实。我有好几对的朋友都是异地恋,然后因为家庭啊,工作啊各种各样的原因给他们拆散了,你就等着吧!”
此时,深冬的雪花再次轰轰烈烈的落下。那些白色的大精灵们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带来了不同于寒冷的冬之气息。
季雨哆嗦了一下,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等到小腹上的温暖已经被衣服取代之后,她想了想,说道————
“这样就好了,这次之后他应该还是会经常和我联系吧。而且我最近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又不是非他不可。”
季渝取出手机,拍下这难得的一幕雪景。
“而且万一我和他又不合适呢?毕竟……他知道我以前是男生的。”
季雨的声音,在这无比宽广的雪景里碰撞。而季渝却始终没有正面戳穿季雨的虚伪假面。
她等到手机里的视频彻底上传到朋友圈了之后,才转过身来调侃季雨。
“又不是非他不可啊?那你要不就和我们工作室那个大四的小伙子凑合凑合?他的条件可不比唐礼差,而且还天天都在我身边念叨你。”
季雨果断摇头。
“不要自欺欺人。这种话,我们都不信,你自己信吗?”
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变成白色。季渝盯着面前这个习惯性撒谎的丫头,沉默着。而季雨也是低着脑袋,沉默着。
没有说话。只有沉默在这片灯下雪景里散播……
时间……应该不早了。
听听动静……是饭餐上桌的时间了。那些孩子们也不再黑暗中玩闹,纷纷牵着大人们的手回家尽情的享用这一年里最丰盛的晚餐。
“那我应该怎么办?在这里背着唐礼诅咒他早点分手,好让我来接替顾雨的位置?”
“………我做不出来。”
季雨没有低头,那双温柔的双眼也是一改常态的换做了坚毅和严肃的眼神盯着季渝。
“他现在过得很好,我看得出来。所以我不打算去掺和他们之间的感情,反正下个学年莫雅臣也不能再连任了,我准备去竞选一次学生会主席,光是这个事情就已经够我忙的了,完全没有时间去惦记唐礼。”
“说我是逃避呢,那我也认了,毕竟我总不能整天老想着唐礼,我还有我应该要做的事情。”
话……很简单,意思……也很明确。
这一切,都出自这个做什么事情都想着撒谎隐瞒的女孩嘴里。
季渝没有说话,依然安静注视着面前的季雨,等待着她还没说完的话。
季雨也知道季渝在等着。她呼出一口白气,略微沉默了一会,在大脑里组织了一段语言后就开始将那些一直藏在心底的话,缓缓道来……
“以前……有个人也喜欢唐礼。她为了唐礼几乎都颠覆了自己原本的形象。无论是成绩,爱好,装扮等等,一切的改变都是为了靠近他。”
“最开始我哪能感觉出唐礼的魅力?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就很正常啊,也没帅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可是现在,我大概是理解她了。”
季雨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似乎还在留念那消失殆尽的触感:“姐,你知道那个暗恋唐礼的人最后怎么了吗?”
“…………”
“她对我说,她会为了死心,做出一些可以毁掉她在唐礼心底里的那么一丁点的好感。也是为了做出那些蠢事让自己出丑,然后给自己贴上一个配不上他的标签。”
“然后………”
关于这个“然后”,季雨没有明说。不过,这无序飞散的冰冷雪片,应该就将所有的事情表达得很清晰了吧……
“我也是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我好像喜欢他。嗯,不过我和她不一样……”
“我拉不下脸面去做那些丑事,而且我和唐礼姑且现在也还算是好朋友,没有必要自毁形象,说不定以后万一他分手了,我们之间还有机会呢?”
冰天雪地之间,季雨抬起头缓缓的闭上眼睛。头顶的金色灯光就像阳光一样耀眼,虽然没有温度,但至少在这个冰冷长夜里起到了一点慰藉。她的身子似乎比雪花还要冰冷,那些雪落在她的身上,久久不见融化。直到这双蓝色的眼睛彻底映入了这冬夜里的太阳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喜欢他。所以……”
“我会等他。”
这个女孩的嘴角溢出微笑,她侧着脑袋,闭着眼睛,回想着和以前唐礼在一起的时光,品味着那独属于自己的甜蜜,继续说道————
“我想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终于得出了那个早该承认的答案……我喜欢他,喜欢那个说话做事都不太过脑子的呆子。也正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无论过程怎样,结果如何,我都会等他。”
“我喜欢……所以,我心甘情愿的用我的时间去补偿我亏欠他的所有。心甘情愿的看他去另一座城市,然后慢慢的把我抛在边缘不再理会。”
“我不知道他喜欢过我,也让他等了我很久很久。可是即使到现在……即使他和顾雨的感情依然那么好,好到我只能嫉妒了,可是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我喜欢他。”
“就像我所说的,正因为我喜欢他……喜欢那个呆子。之前是……现在是。而将来……”
“也毫无疑问的,我会等他。”
“现在他有女朋友了,如果带回来见过那些亲戚们了,甚至要结婚了,那我才会放弃吧。可是在此之前……”
“我,依然会等他。”
“等他给我一次,以恋人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