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钰抬头去看。
是个人类，一身道袍，仙风道骨，望着他的眼神中，充满杀意。
他想动，却觉一股威势压制在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不似之前，来自身体内部的完全禁锢。
若他拼尽全力，可以动，但势必会因此受伤。
哪怕此时的他，已经受了伤。
红钰望着那上方的人类，心，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强大的人类修士。
这个人类修士，绝不会放过他，毕竟……他杀了人。
红钰想，他可能要死了。
上方的人类并未让他等待多久，目光环视一圈之后，翻手拿出长剑。
剑气涌动，直劈而下。
剑光呼啸而来，一瞬间，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缓慢无比。
他似乎看到了，那被强大威势压倒在地的青雀，紧盯着他的眼睛里，有泪珠滚落。
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以及，那角落里的，属于灰兔子的尸骨。
红钰想，罢了。
今天，注定是他与几个小伙伴的丧命之日。
这一剑之下，他不可活。
那位修士，想来也不会放过，同样成了妖的青鸟。
他有他的三个小伙伴……能在地府里重聚，想必，也是好的吧？
灰兔子，等等我。
等我下去了，便与你赔罪。
红钰闭上了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可等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到疼痛。
没有感觉到，那剑光，落在自己身上。
红钰想了想，试探着睁开了眼。
便见一只白鹿挡在自己身前，纯白色的妖力护罩，挡下了修士的剑光。
修士握紧长剑，如临大敌。
白鹿却是一片平静。
“人类，你应该看得清，这些人是为何而死！”
修士轻哼一声。
“他们也不过是以捕猎作为谋生之法，又有什么错处？”
“与‘羊吃草，狼吃羊’一样，只是为了活下去。”
“你看得惯野兽为填报肚子捕猎，偏不许人类为填报肚子捕猎野兽？什么道理？”
白鹿偏了偏头，发出了一声笑。
“照你如此说，妖魔为填饱肚子捕杀人类，也是应该？”
修士一怔，随后怒意染上了脸。
“妖魔所造成的杀戮，多是为杀而杀！”
“鹿妖，我无意与你为敌，交出后面的小妖！”
“他杀了人，我势必要报此仇！”
话落，提起手中的剑。
剑光闪烁，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白鹿没有移动。
“你要报仇，是因为他杀了人；我护着他，是因为他是妖，因为他所杀之人，杀了我妖族后辈，本就该死。”
话落，白鹿语气停顿了瞬。
“所以归根结底，不过是立场不同，看待问题不同。”
“你若执意杀他，还请，越过我。”
修士面带怒意，再不多话。
挥手一道剑气斩落，随之闪身俯冲下来。
白鹿没有动作，鹿角之上，白光闪烁。
那本就存在的护盾之上，泛起点点白光，然后，向外扩散出去。
在抵消剑气的同时，也将那俯冲而下的修士，直接撞了出去。
修士在空中飞出去一段，才堪堪稳住身体。
随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白鹿轻笑起来。
“现在，你还坚持吗？”
修士默然一瞬。
发出一声冷哼，转身飞离了这里。
等到修士离开，白鹿回过身，看向瘫坐在地的红钰。
浑身妖力涌动，变作了人身。
一个，一眼看上去便觉得温柔的男子。
男子蹲下身，将手按在了他的身上。
白光闪烁，他的伤口开始愈合。
“没事了，不用怕。”
男子轻柔的话落落在耳畔，红钰突然想哭了。
青鸟扑腾着翅膀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吱！呜吱！”
青鸟的叫声中，带着后怕，也带着庆幸。
红钰眨了眨眼，收起了眼泪。
认真的望着白鹿化作的男子，酝酿了一会儿，说出了人话。
“谢……谢谢！”
男子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若是无处可去，便跟着我走吧？”
红钰与青雀一起，埋葬了小刺猬，和只剩下尸骨的灰兔子。
跟着白鹿男子一起，离开了这里。
路上的时候，青雀受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红钰看着前方，神色安静。
白鹿男子控制着莲叶自动向前飞行，坐在了红钰的旁边。
伸手，将他抱起，放在了怀中。
男子的手很暖，温柔的拂着他的头。
红钰有些恍惚。
不觉想起了……自己已经离世的父母。
一样的温暖。
“有什么话，说出来，便会没那么难过了。”
“我叫白弥，你可以相信我。”
红钰愣了愣。
心底，控制不住的升起了，名为委屈的情绪。
短短一天时间，他曾经平静快乐的生活，突然之间崩塌了。
悲伤之余，还有满心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活下去？
也许，去寻小刺猬灰兔子……才是他应该做的吧？
可现在。
他似乎，有点想活着了。
红钰望着前方，那蓝天，那白云，慢慢开了口。
“我，知道……弱肉强食，自然法则，可……死的是，我的伙伴。”
“我看着它……被人类杀了，我……接受不了。”
“好恨，那个人，那些人类……恨，人类。”
白弥的手，在他的身上停顿了下。
随后，继续抚摸。
“爱什么，恨什么，是你的权利，是你自己的选择。”
“但是，不要让爱恨，左右你的行事。”
“爱可以，但不要为了爱，丢了自己；恨可以，但也不要为了恨，成为你曾经厌恶的样子。”
红钰转头，看向了白弥。
“我，听不懂。”
白弥眯着眼笑了起来。
“慢慢来，会懂的。”
白弥的家，是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山谷之中。
灵力浓郁，灵光四溢。
红钰和青雀突然走进，感觉通体舒坦之余，也有些……醉了。
晕乎乎的，意识模糊，身体发软。
白弥一手一个，抱着他们走进山谷，并且，走到了一座竹屋之前。
出声唤道。
“娘子，为夫回来了！”
事后，便有一名女子，如蝴蝶一般扑出了屋子。
扑在白弥身上，牢牢挂着。
“迟了整整一天，白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哪儿有，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便是娘子你了！”
两者的对话，红钰并没有听进去。
而是猛的，从醉了灵力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浑身紧绷，目光发狠。
这个女子……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