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高调亮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厅的谈笑声逐渐安静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门口的情况，将视线投了过去。
而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灯火通明的空间内，厚重的棕色大门敞开，两名身姿颀长的年轻男女映入人们眼帘。
少年有一头罕见的白发，五官长得近乎完美，一双黑眸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情绪。
他旁边的少女眉目清绝，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几缕碎发轻拂眉骨，肌肤胜雪，眸若星河。
他们身着相同款式的振袖和服，黑底云纹的布料上镶龙画凤，就像一对从昭和时代里走出来的贵族后裔。
宛如被施加了某种魔咒，整个宴会厅都笼罩在一种奇妙的力量之下。
它不可思议，又无可理喻。
就像是在电影里被拉得很长很长的慢镜头，定格在了这一瞬息。
纵然今晚参加晚会的人们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却无一人能压过这对年轻男女，全都变得黯然失色。
人们痴迷地望着他们，仿佛被夺去了心神。
双手插在和服袖子里的中年男性见到众人的反应，威严刚毅的脸庞浮现出几丝笑意，略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留着一头整齐的长发，身着墨绿色的古朴和服配黑色行灯袴，腰间束着一条质料上乘的腰带，隐隐透露出一丝低调的奢华。
尽管外形上不似少年少女那般惊艳，可他身上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锐利的眼神更是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令人无法忽视。
这时，某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您是……中野先生——！？？”
那语气无比讶然，又带着某种不敢置信的惊喜，彻底打破了头顶这片空间的沉默。
人们赫然回神，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就见到结城久雄奋力拨开左右，步若流星地赶到入口，对中年男性深鞠一躬。
“鄙人结城久雄，很荣幸见到您！不知您近来身体如何？久未问候，实在抱歉！”
他夸张的行为不光让众人看得集体发懵，就连当事人本身都感到一头雾水。
中年男性皱眉盯着他看了片刻，竟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是何人？我们认识吗？”
在场全员听得集体一愣，差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结城久雄，是日本国会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位先生竟然说自己不认识？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人们视线交错地看着结城久雄与中年男性，内心涌起诸多猜测。
下一秒，年迈的管家忽然出现在中年男性身后，对其轻声耳语。
“老爷，这位是结城久雄议员。您父亲过世时，他曾来参加过吊唁。”
这话旁人因为离得远听不到，结城久雄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重重点头，毫不迟疑地表示肯定。
“是的！中野老家主在世时我曾有幸得到过他的指点，他的高尚品格与渊博学识实在令人钦佩，我一直都很尊敬他老人家！”
他的声音在大厅里激烈回响，就像在平静湖面上丢下的一块巨石，在人们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中野家——！
这竟然是那个出过无数政要，势力遍布全国，号称桃李满天下的中野家！
轰地一下子，人群瞬间沸腾了。
尽管早就明白能被结城久雄这般对待的必然不是一般人，但当真相揭晓的这一刻还是震得不少人脑袋发懵，心脏狂跳。
回到正轨。
中野幸平似乎终于想起了结城久雄这个人。
他微微颔首，对后者这样点评。
“原来是你啊，我父亲曾经提到过你的事，说你对民生问题的嗅觉非常敏锐，是天生的政治家，他的眼光果然很准。”
态度并不热情，就是普普通通，甚至略显潦草。
结果结城久雄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热情依旧地表示道：
“中野先生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不足之处还望您今后能不吝赐教。”
中野幸平笑了笑，并不是很感兴趣。
其实若光看外表，结城久雄与中野幸平基本差不了几岁，但双方对彼此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两人一个热情殷切，一个漫不经心，鲜明的对比形成了强烈反差。
荻原一飒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农村来的小老板，先前那点因为跟结城久雄搭上关系的些许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忽然间意识到，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有点小钱的商人罢了。
或许可能有利用价值，但绝对不多，属于可有可无的那种。
他不怪结城久雄对自己和中野幸平的差别对待，更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毕竟结城久雄现在所做的事，不正是他之前对别人做过的么？
两者的角色不过是调换了一下，本质上并无区别。
他唏嘘不已地摇摇头，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件刚才忘记的事情，下意识往身后望了过去。
这时，一道怒气冲冲的嗓音冷不丁传进他耳朵。
“老师，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oSY协会」那帮人说得好听，依我看就是一群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做公益！
他们就是想利用您的名声给自己谋利，咱们还是走吧！”
一名年轻的男学生如此抱怨着，像是对此刻发生的事情感到反感，正极力劝说自己老师离场。
其他学者听到这番话，都自发地往中心聚拢，围在了某个头发花白模样清癯的老者身旁。
他们一边脸色铁青地注视着门口的“闹剧”，一边七嘴八舌地对那位老者说着什么，脸上写满了厌恶。
气氛就这样莫名严峻起来，就像一个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附近的人们注意到此处的情况，都识相地迅速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远远看起热闹。
荻原一飒认得那名老者，那是一位资深的经济学家，在学术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堪称泰山北斗。
而一旦这位大佬愤然离场，势必将导致一系列的恶劣影响，更别提那些唯其马首是瞻的学者们，肯定也会跟着一起走。
到时「oSY协会」别说今晚能不能举行拍卖会，恐怕还会引来严重的炎上事件，让至今积累的口碑毁于一旦！
一想到那样的后果，荻原一飒后背就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敢赌这帮学阀是否会冲动行事，更不敢寄希望于他们能顾忌大局，不在公开场合让大家下不来台。
毕竟这些人不同于政治家，行事作风相当我行我素，完全无法以常理推测。
现在摆在荻原一飒面前的情况是，他必须要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想法子补救，否则一切都将变得无可挽回。
如果换作是半小时之前，他还能主动出面与学者们沟通，再根据实际情况做些安抚之类的。
可他方才带结城久雄参观会场时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些学者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讲话吗？
荻原一飒忽然绝望地发现，自己竟有些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那位学术界的泰斗似乎终于被说动了，摇摇头放下酒杯作势要走。
他瞬间慌了神，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余光中却突然闪过一抹灵动的倩影。
“……冢越老师？您怎么会来这里？”
穿振袖和服的女孩子飘然而至，讶异地发出询问，脑后金色的簪子泠泠作响。
荻原一飒茫茫然刹住脚步，扭头望了眼入口，赫然发现本该在那里的女孩竟不知何时跑到了他前头，站在了那群学者面前。
吵吵闹闹的声音忽然一静。
学者们不解地看着面前少女，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疑惑与惊艳并存的色彩，旋即又向站在中心的老者投去询问的视线。
短暂的沉默后，那位泰斗蓦地笑了出来。
他指了指少女，用一种不知是责备还是宠溺的语气数落道：
“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我说最近怎么不见你来研究室，结果是跑来这种地方玩了啊，简直不务正业。”
女孩噗嗤一声也笑了，悦耳的嗓音与金簪的泠泠声融在一起，令这片空间都变得明亮。
“老师您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如果让您朋友见到您现在的样子，肯定又要说您不正经了～”
泰斗哼地一声板起脸，闷闷不乐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早上刚和那群老东西开完经济座谈会，他们没见到你人，一个个都跑来问我你去哪了，有个老家伙还调侃说我水平不够，连弟子都被人拐跑了，真是岂有此理！”
女孩连忙出声安抚，“您别这么激动，不然师娘又要说您不注意身体了。”
“不行。”泰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你下次必须陪我一起去开会，最好再写一篇漂亮的论文出来，我非得好好打打那群老东西的脸不可！”
那模样像极了闹别扭的孩子，把周围那些了解他身份的人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可是冢越哲央！
是能跟内阁大臣一起开会，在学术领域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物！
学者们错愕地打量着少女，愈发好奇她的来历。
好在冢越哲央下一秒就主动向他们介绍起来。
“各位，这是我去年新收的弟子，在经济学上很有天份，不出意外会继承我的衣钵。凉子，快跟大家打个招呼。”
“是，老师。”女孩乖乖答应，冲周围的学者们微微欠身。
“各位教授好，我是中野凉子，就读于东京大学经济学院，是冢越老师的学生，请多指教。”
既然是冢越泰斗看重的弟子，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他们纷纷拿出了友好的一面，慈眉善目地打起招呼。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更是惊讶地发现。
这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娃子不仅认得他们所有人，更是能轻松说出他们在学术领域上的研究，并加以称赞。
这下子可不得了，学者们顿时就像找到宝一样，对中野凉子的兴趣大增，争相与其交谈起来。
冢越哲央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再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表情就像在炫耀自家有出息的孩子一般洋洋得意。
荻原一飒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少女把一群老头哄得喜笑颜开，彻底把刚才闹着要离场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这让他在惊喜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时，先前那名男学生突然间发出一声尖叫。
“中野凉子……你是中野家的大小姐！那个前阵子在索尼集团上不惧强权，替未婚夫讨还公道的主人公！？”
话音未落，他脑袋上就被人呼了一巴掌。
冢越哲央黑着脸训斥道：
“没礼貌，凉子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吗？好好叫学姐！
整天就知道关注八卦新闻，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学习，争取早点写出一篇像样的论文来。
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小心我让你毕不了业！”
男学生噤若寒蝉地缩起脖子，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中野凉子，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好奇与沮丧。
这么优秀的学姐，怎么就名花有主了呢？
而经过他这么一闹，不少人们也想起了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事件。
冢越哲央前脚教训完学生，后脚又好奇地看向弟子，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中野凉子有些苦恼地笑了笑，轻声解释道：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我只是帮一个学弟解决了几个没有商业精神的人，他们碰巧跳槽去了索尼。”
“学弟？”冢越哲央眉头一皱，追问道：“那未婚夫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说话的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忍不住怀疑起自己这个弟子是不是被家族当成了联姻工具。
中野凉子如何听不出老师的弦外之音，连忙摆手否认。
“没那种事，您千万别误会！我和悠君早就认识了，他是我高中的学弟，我们目前……还在相处中，想等过阵子再告诉您的。”
“原来如此。”冢越哲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看向入口那个自进入大厅后便一言不发的少年。
他默默思考片刻，然后冷不丁问：“凉子，你喜欢那个男生吗？或者说你愿意跟他结婚吗？我指的是真心的那种。”
“……诶——？”
过于直白的询问令中野凉子不禁一愣，下意识循着老师的视线望向后方，精致的脸庞升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
她快速收回目光，睫羽凝着水珠，映着室内灯火，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老师您说笑了，结婚什么的实在太早了，我们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
一直在默默观察他的男学生瞬间心碎，冢越哲央则露出了老怀大慰的开心笑容。
“好，好，好！”他大笑着拍手称快，然后不由分说表示道：“凉子，去把你那位学弟带过来，给我们介绍一下。”
中野凉子甚至没有推辞的机会，就被冢越哲央催促着赶向大厅入口。
她迟疑着走到少年身边，向他转达了自己老师的意思，而对方也不出意料地答应下来。
两人正要动身，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不确定的呢喃声——
“……悠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