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红一，我很快就要死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佣兵已经对他这套无聊的自残玩笑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烦，演讲的日期定下来后他一直在开类似的玩笑。
“请你下辈子在吃饭的时候一定要遵守我给你列的单子，上面的成分能有效综合你服用药物的有害成分。”
“没有人能天天吃苦蔬菜根，就算丑陋的矮子不被当人也受不了！”
德蒙多一拨方向盘，小车走上了立交桥，一队平安员正在降伏一条攀附在水泥基柱上的巨蛇，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佣兵把手放在旋钮上，直到巨蛇彻底淡出他的视野才放手。
“你老家在现世是不是?你粉那个拳王吗?”
红一对“那个拳王”的称呼相当不满，任何人谈到那样伟大的存在，都应该加上敬称。
“还好，他的各种作品我都喜欢看，我还收集过他的卡片，可惜一直差最后一张，当时被一个人高价收完了。”
“现世的娱乐产业远比无限城内发达，在无限城里的居民被迫沉迷于从各种危险中保护自己，而且如果你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货真价实的枪战，你怎么会对战争片感兴趣？不过，上述情况仅限于普通人啦。很多高层都是住在现世，遇到跑不掉的任务后才磨磨蹭蹭地回来，所以对他们而言，现世才是真实的。”
“无限城到现世不是需要至少要一个月的审核和检疫吗?”
“总有规避的办法的，比如造一个长桥，长桥再连一个花园，花园里是别墅，再通过几条无关痛痒的法律，那么现世也可以是无限城。如果我之后要去现世的话，请你不要放松警惕，现世八成的异常事件都是这么过去的。”
“我明白了。”
“拳王的事情给了我新的启发，按照我之前的推测，现世的明星应该不会对无限城造成太大的影响才对，别这么看我，这只是活在无限城里的矮子的合理逻辑，包括我在内好多人都没听过这个拳王，不然我的童年一定会多一个被黄金右勾拳暴揍的经历……对于很多能在无限城和现世往返的人来说，现世的事才是大事，那才是他们看见的世界。”
“你在暗示最近要去现世吗?”
“暂时没什么兴趣，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无限城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没精力去别的城市发展。我之后会多关注现世，防止再次出现拳王的情况，明明是送到我脸上的机遇，但我的反应却慢了不止一拍。这个聚会你应该会喜欢，主题是哀悼拳王，有很多重量级人物参与。”
“无所谓喜欢与否，我只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任务身上。”
“好说法！虽然你只是嫌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利用拳王的死来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十分不满。”
“因为真正的追悼会早就结束了！拳王在自己的自传里提到过几个适合哀悼的标志性日子，绝对没有今天！”
“我对现世越来越有兴趣了。”
每次到达一个车辆渐少，房屋稀疏，但灯光强盛的地方，佣兵就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到从未去过的目的地了，等到豪车扎堆摆放，各种奇异的代步工具占据了天空和大地，佣兵就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就我的经验来看，我不太可能死在这种场合。说不定你能遇见真正哀悼拳王的人，和他们一起让这个聚会升华。”
“我的任务只有保护你，你多招人恨啊，我哪来的分心余地。”
“你活泼了许多啊。”
德蒙多带着佣兵找到了俱乐部，似乎只有他带着保镖，大部分人只是穿着西装，没有武装到牙齿的大汉跟着，怡然自得地在巨大的场庭内走来走去，就像现世一样和谐，无法让人与高死亡率的无限城联系起来。
“怎么样，你觉得这是个追悼会吗？”
“这里甚至没有人感到悲伤。“
佣兵悲伤地说。
佣兵是以德蒙多的秘书身份出入各种场合的，他暂时取代了打贪吃蛇的秘书的位置。在很多人看来，德蒙多身边跟着个秘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好像残疾人应该杵着一根拐杖那样，而德蒙多的这根拐杖悄悄带着一些武器。
“不要只看外在么，说不定他们中大部分人已经哭过了，但现在，是笑着寻找利益的时间。”
德蒙多加入了这场哀悼会，食物鲜美，酒水充足，大家都围成了自己的圈子，没人制止德蒙多加入这场聚会，但也没有人招待他，进来了一个人和进来一条狗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异。
“红一，假如现在他们所有人掏出武器来，你能保护我吗？”
“我想可以的，我还不熟悉你的人际网，这里所有人都是假想敌。”
“很敬业，但这些人比我还怕死，所以如果他们想要杀死我，你需要关注的地方不应该在他们身上，是他们携带的保命手段，比如那个桌子下藏着的东西。”
佣兵顺着德蒙多指的地方进行感知，桌子底下有一种充满着威胁的机器。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是怎么感知到的？”
“不是感知。在保护人的方面保镖更专业，但决定一切的还是雇主，比起专业的判断，他们很多时候更愿意靠想象让自己安心，所以他们会凭借直觉来制定保护自己的计划：离自己越近越好，能防御也能反击的护罩等等……看见旁边那个人了吗，我知道一点他的性格，所以能猜到他会给自己准备什么。”
“我也应该像他们那么做吗？”
“我希望你比所有人都做得更好，比我更了解我的习惯，比杀手更明白怎么刺杀我，比其他保镖更理解怎么才能保护他的雇主，这就是我雇佣你的理由。你知道我现在要去哪里吗？”
“你在找人，但我不知道你要找谁。”
“是的，这种主题不明的聚会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朋友推荐朋友。你要观察所有人，他们谁能接纳我，谁就是我认识的人，也是我要找的人。既然你的保护对象是我，应该省了不少的事，不用厌恶眼神看我的人少之又少。”
“那个毛发稀少的人就是你要找的朋友吗？”
“没别人听见的话你大可直接说秃顶，对于介意自己缺陷的人来说怎么形容都一样，你叫我巨人和矮子在我听来都是一个意思。”
那秃顶的官员正在同时与两人交谈，他们之间形成了非常稳定的三角形，而看到德蒙多过来后，那三角形开始波动，给他留了一条矮子才能进去的缝隙，德蒙多毫不费力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佣兵站在一旁警戒，整个会场就如同最开始那样井然有序，大房子套小房子，小房子由人肉捏成。
“介绍一下，这位是德蒙多，战争英雄，律法协会名誉会长，协同法阵公司创始人之一，近代以来最成功的科技投资家，无限城创立以来最年轻的区域长。”
秃顶的官员向他们介绍起了德蒙多，大家举杯问好，这算是德蒙多喜欢政治场的一个原因，大家不会把厌烦赤裸裸的写在脸上，就算是德蒙多，看见身边所有人摆着一张充斥恶意的脸也会不舒服。
“我们之前应该见过，那是在盖皮区，在我的印象中你应该是一个成功的房地产商。”
德蒙多背诵过这里每一个人的公开资料，知道现在向他说话的人是一个精英律师，而另一人靠着举办各种大型体育活动和地方信仰教会正在入侵政治领域。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样过一辈子，结果我看到了许多没有任何经验却当上了区域长的案例，我就无法按捺得住我躁动的内心，我一定天生干这个的。”
“现在德蒙多可是大红人了，是不？公共安全，多好的主张。”
秃顶官员一只手搭在德蒙多的肩膀上凸显他们之间关系紧密。
“如果你算上‘土豆尖叫’或者‘自信旋转’的话，那早就是了。”
“何必在意网上的风言风语呢？他们只会用大量的时间来进行自我麻痹的消遣。”
是啊，然而投票的就是他们，我将利用你们看不起的这部分力量打倒那些传统的政治世家。
“无限城的公共安全建设一直照搬的现世，遇到什么问题都靠着自治来模糊解决，那些系统性的大问题就被掩埋，是一个还能被挖掘的领域，虽说如此，能做到德蒙多这个份上可真是厉害。”
“德蒙多最近在推动公会力量整合是不？”
“是啊，许多发证的部门权利太大了，就连应急术式救护证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敢用来给自己牟利，我在集结力量纠正这个错误。”
律师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这是德蒙多意料之中的，这个律师一直想组建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队伍，但遭到了不同寻常的阻力。
“我提倡的安全领域是个很大的方面，有许多的……”
德蒙多刚打算像一只蜘蛛一样用言语编织着无形的大网，就被一阵哭啼打断了。
“德蒙多议员，是他。”
佣兵又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的压力，有一个强得不行的人刚刚来到这里。
疯富豪哭着出场，身上的衬衫印着拳王的照片，他身上还挂满了限定发售的纪念彩带。
“呜呜呜，德蒙多，你也在，呜呜呜，太好了，真是让人悲伤的一件事，呜呜呜，多好的一个人啊。”
疯富豪打破了所有的肉房子，跑到德蒙多面前，拥抱着他哭了一阵后离开了这里。
“多怪的一个人啊。”
三人看向德蒙多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这个矮子与疯富豪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德蒙多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疯富豪真的来哀悼拳王，因此他成了最疯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