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深陷囹圄，可腰身依旧笔直。
一手托着一件玉雕，一手拿着刻刀，凭空举到眼前，雕琢起来一丝不苟。
月神绯在铁门外看着，透过雕画着阵纹的门上铁栏，目光幽深，藏在眼眶之中。
“开门。”他淡淡开口。
身旁，穿着束身打扮的男子躬身过来，将手按在一旁的墙上，幽光浮动，铁门自行开启。
里面只有一束光落在地上，晕成一个圆月，但这丝毫影响不到月神绯的视线。
而那端坐的身影，恍然未觉一般。
“卞族长，”月神绯站在那束光里，瘦削的脸上虽然苍白却带着冷冽与强硬。
卞知非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瞥来，“有事？”
月神绯不自觉地心头跳了跳，只觉在对方这一眼之中，自己眼前的一切已经消失了，全部被锁在了对方手中的那柄刻刀之中。
微微愣神之后，月神绯并不恼怒，反而带着几分敬意。
“该出去了。”他轻声说道。
卞知非神色丝毫不变，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要送我上路么？”
他记得月神泷曾与自己说过，等自己到道会之前，现在算算时间，时日已经差不多了。
“不，是自由。”
“自由？”
卞知非第一次认真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虽然【雕魂】一脉的人多依靠魂玉，而自身并不擅长战斗或是感知之类的，可常年与玉石打交道，这份眼力自然是有的，如果没有看错，眼前的人的实力算不得很强才是。
可对方现在，竟然在与自己说‘自由’？
他没有露出不信的意思，只是这么看着对方，等待对方开口。
“这是，族长之前吩咐过的。”月神绯说道：“当然，是我月神一脉的族长，泷前辈。”
卞知非明白了，想起了自己被关在这里后，那个偶尔会过来看自己的中年人。对方起初还会问一些秘闻之类的消息，比如‘和氏璧的下落’这种的，可后来大概是知道自己不会开口，反而更多的是与自己闲谈了。
谈他的家族，也就是【阴阳家】的一些事情，谈一些家族的谋划，个人的一些看法等等，就像是胡同口每天闲聊的大爷一样，扯着没用的淡。
当然，让卞知非印象最深的，或者说是感激的，就是对方答应的自己在此的一切用度，比如说各种珍稀的玉石。
他已经忘记多久没有摸过这种成色的玉石了，自从家族没落之后。
“他人呢？”卞知非问道：“如果是这种时刻的话，他应该会亲自出现吧。”
“非常抱歉。”月神绯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泷前辈陨落了。”
卞知非一愣，他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一尊神通境的存在，而且还是真正的强者，就这么陨落了？
哪怕这两个字说着容易，听着也轻松。
“什么时候的事？”
“上几天吧。”
“知道是谁动的手吗？”卞知非问道。
像月神泷这种神通境的强者，虽然免不了生老病死，可对方显然还没到时候，而‘陨落’二字，也用的巧妙。
月神绯闻言，终于认真看了卞知非一眼，淡淡道：“季诩。”
卞知非眉角一跳，双眼微眯，有些意外。
“而且，在泷前辈陨落之前，同是在风城，星魂先他一步陨落了。”月神绯说道。
“这样啊。”
良久后，卞知非发出一声轻叹，说不清意味，但他知道，想来‘和氏璧’已经暴露了。
他了解季诩，也对他算是知根知底，说是天才毫不为过，可还不是月神泷的对手，这不单单是实力与境界上的差距，还有对敌的战斗经验。月神泷活了这么久，阅历和见识不是一个踏上江湖不久的小子能比得上的。
但既然现在结果已出，那想来就是‘和氏璧’发挥了作用。
不过卞知非心中也有欣慰，‘和氏璧’虽然是通灵魂玉，可也不是万能的，想来应该是那家伙将月神泷逼到了一定的地步，所以才能让‘和氏璧’一击功成。
“那你所说的自由是什么意思？”卞知非说道：“现在他死了，我也没有用处了，你们不是应该除掉我才对么。”
“泷前辈之前有言，当得知通灵魂玉下落之后，会还您自由。”月神绯身子向旁边一侧，让开了那束光，“现在，您可以离开了。”
卞知非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他看着敞开的那扇铁门，上面奇异的阵纹泛着幽光，不难看到外面走廊上刀削斧凿的痕迹，那是通往自由的道路。
“就这么放我离开，不会怪罪你么？”卞知非缓缓起身，走到了那束光前。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月神绯让开身子，淡淡开口，“我的任务，只是带你安全地离开这里。”
卞知非点点头，心下了然。
看来，【阴阳家】的内部的确是有些问题的，就像是现在，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明显就是将月神泷的吩咐放在了心中最高的位置，就算是来自家族里的其他意志，都无法动摇分毫。
卞知非笑了笑，他只觉现在心里莫名有些沉甸甸的。
抬脚，迈步，然后走了出去。
……
京城里飘起了雪花，就像是告别旧年一样的最后一场雪。
大年初一，京城老巷附近的一家老店，门口停着几辆车。
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的火锅蒸腾，鲜嫩的羊肉片在水中不断起伏。
季诩咽了口口水，手上端着个小碗，在调着蘸料。
一旁的玉璃单手撑着下巴，手机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在上面滑动着，竟然是在刷微博...
程远睁大了眼，墨镜此时已经摘下，厚重的黑眼圈显示出这家伙没少熬夜，可他此时眼里的惊讶实在是太过吓人。
不是对一脸馋样的季诩的不屑，事实上自己刚来这家老店的时候，也是被这里的火锅拴住了，表情不比眼前这个两眼放光的家伙好多少。
真正惊讶的，是对于另一位。
虽然真实年龄不明，可却是绝对的女神，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竟然像是普通女孩一样在吃着火锅刷微博？
程远表示震惊。
“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下来。”玉璃淡淡说道。
头没抬，仍然在看着手机。
程远讪讪一笑，连忙夹了块羊肉，顿时烫的直咧嘴。
季诩无语摇头，只是看着沸腾的火锅发呆。
虽然已经决定回归继续在体制内干了，但对于秦淮的死，他还是耿耿于怀，这个总是要调查清楚的。
至于此来京城祸福不定，终是要先顾眼前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