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的双手用力按在地面上，血管贲张，青筋暴起。
尽管如此，仍像是只被按住了头的蛇，徒劳无力。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狼狈，被一个原先可以轻易碾死的蝼蚁踩在水里。
浑浊的积水灌在他的口鼻处，那股子腥味让他胸中怒气更胜。
可饶是这样，无论是自己想做何动作，都无济于事。
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幻境，是他针对季诩而布下的环境。
方绝修行的三门之中【十二生肖】的【蛇篇】，并从中领悟真意，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明蛇化龙，蜕凡得道。
既然修的是【蛇篇】，小心谨慎已经成了他的代名词。所以，当知道此次任务是杀死季诩的时候，哪怕对方上次差点死在自己手里，这次来同样是做好了准备。
早就知道通习【人之卷】的人对幻术先天缺少抵抗力，因此才特意准备了施展幻境的异宝，想着不费工夫地将对方拿下，可当第一眼看到季诩的时候，方绝就知道有些麻烦了。
烘炉之境，哪怕是他都没有踏入的境界，而天生的仿佛蛇一般的感知让方绝能清晰地从季诩身上感觉到危险，那是一种来自力量上的威压和生命层次上的压迫。
可以沟通天地之力和只能依靠自身力量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层次，来自本质上的差别，让方绝本能的感到了棘手。
蛇本就是敏感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自然不弱，但方绝是什么人，顾不得感慨昔日仓皇从手下逃命的小人物已经成长为自己也敌不过的存在，便直接在心中定计。
即便明知正面相抗已不是对手，但仍可以从攻心而动。
先是用有恃无恐的态度让对方乱了心神，然后步步威逼时借机发动幻境异宝，彻底把接下来的战斗拖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哪怕是计策成功，方绝仍说是以‘下毒’来扰乱季诩的心神。他知道，即便是对幻术的抵抗再弱，毕竟也已是烘炉之境，看破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所能依靠的便是打个时间差。
在这个不能使用任何超凡之力，只能依靠自身的身体的幻术之中，胜负生死凭借的就是身体的韧性、强壮和是否通习格斗技巧这些身体素质方面。
当然，作为施术的方绝，他能依靠的除了这些之外，还可以随意在幻境之中具现任何东西，飞机大炮变形金刚都可以。
但这些太过超脱现实，一眼就能看出是虚假的，所以方绝才想着只是通过两人彼此的较量，来杀死幻境之中的季诩。
任何幻术，摄取的皆是精神，当在幻术之中以为自己死了，那他就真的死了。
哪怕外界的肉身仍充满着生命的活性，可内在的精神已经陨灭，灵魂被自我封闭，就完全成了感知不到外界的植物人，只能任人宰割。
到那时候，幻境中的季诩自以为自身已死，那方绝就解除幻境，于外界轻易斩杀他的肉身，便完成了任务。
只是可惜，事态的发展完全跟他预先想好的样子发生了偏转，现在，自己好像成了身为鱼肉的一方。
方绝眼中冷光闪烁，他心中大恨，如果不是自己想着亲手折磨季诩，并且还考虑到毕竟是跨境界使用幻术可能失效的话，他才不会亲自投身幻境之中于季诩对峙，完全可以用捏造的假象来维持自身的存在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现在来看，方绝不难想到季诩已经破解了此番幻术，并且还反客为主，彻底掌握了幻境的运转。
那辆突兀出现碾尸的十轮卡车就是例子，那根本不是方绝具象出来的，而是被不知何时掌握了幻境的季诩所具现而出的。
目的，不过就是一种配合性的挑衅罢了。
你杀了我，好，那我自己鞭自己的尸行吧？
解气不？
方绝很气。
他的身子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变得像蛇一样柔软，筋骨血肉好像成了一滩软泥，快速扭动着就要从季诩的脚下脱身。
但马上，踩在方绝头上的脚掌用力，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哪怕是幻境之中，疼痛感也是真实的。
身形的变化，丝毫不能摆脱，头骨欲裂的疼痛，让方绝脸色扭曲，目龇俱裂。
一对像蛇的毒牙，缓缓龇了出来。
季诩笑了笑，俯身看着脚下原本不可一世的方绝。
对方那永远一尘不染的雪白西装，被浑浊的积水泡的浸湿且肮脏，那头精心打理的头发也像是一团烂水草泡在水里，很是狼狈。
“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不得不说，还真是舒服啊。”
季诩说着，缓缓站直，脚下用力，直接将方绝的头颅踩碎。
红白脑浆顿时溅了他一脚，本就是红白之色的运动鞋此时有着异常的恶心。
季诩只是低头看着，面无表情。
地上，没了头颅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有从脖颈处向外汩汩流出的鲜血，混进了积水之中，刹那染红一地，逐渐晕开。
而后，只是眨眼的一瞬，地上方绝的无头尸身便仿佛毒蛇响尾，弹起一丛积水，落到了远处，与季诩遥遥对立。
季诩冷眼看着，并不阻止。
方绝的无头尸身静静趴伏着，脖颈上已经不再往外冒着鲜血，然后，一双手从脖子里探了出来。
伴随着透明的不知名粘液，一具浑身赤露，皮肤精致如同婴孩般的身影从中爬了出来。
方绝爬起后转了转脖子，伸手抹了把粘乎乎的头发，也不在意自己现在赤身的样子，咧嘴看向季诩。
“即便你掌控了幻术，也杀不死我。”方绝歪着头说道：“只要我不想死，就会无限重生下去，你只能这么耗着。”
季诩沉默一会儿，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在方绝对自己施展幻术的时候，体内鼎炉中的气血就主动示警，而自己心中戒备，趁机假意中招，然后在幻境之中一举夺得这件施展幻境的异宝的控制权。
因此，也自然知道了它的功效。
幻术毕竟是幻术，虽然也可以杀人，甚至是跨境界杀人，但烘炉之境是一个特殊的门槛。来自天地之力的天然压制就足以让越境对敌不存在，更别说是专攻精神的幻术了。
所以，方绝使用的这件可以释放幻术的异宝，针对的就是一个心理，发挥作用就在于信与不信上。
现在，方绝不相信自己会死，所以他的精神就不会死，哪怕是一次次在幻境里被杀，那也可以以各种方式存在。
一滴血，一个细胞，都可以。
要么让掌控幻境的人主动解除幻术，要么彼此就这样耗着。
反正，外界的时间流逝是没有丝毫变化的，里面哪怕过了百年，外界不过一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