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听方行远这么一说，忽地抿嘴一笑，“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你还很在乎他嘛，反倒是怕我杀了他？”
“你可以这么想。”方行远点点头，“事实就是如此，你没有带他过来，倒是让我省心了。”
沈瑶听到这，脸色这才有些正视，“那你是要除魔卫道了？”
“为什么不呢，虽然披着人类的身体，那你毕竟是妖啊。”
方行远说着，晚风中便有杀机弥漫，宛如修罗血海，慑人心神。
沈瑶柳眉微蹙，感受到风中的剑意，脸上更添几分凝重，“修罗道。”
方行远轻轻一笑，手指一动，晚风中裹挟的剑势便朝沈瑶斩去。
客套的话已经说完，该动手的时候就无需犹豫，妖与人终究殊途，那个计划里，不容许任何的偏差。
如果有了将要偏差的迹象，那就把它抹除就是了。
两人相隔不过几米，剑势几乎瞬间便斩到了沈瑶身上，然后，她整个被斩碎，化为漫天的水滴崩散开来。
“分身。”
方行远神色不变，眼角余光却往右侧瞥去，霎时，一道剑意便凌空斩了过去。
六术之‘剑’在他的手上，已然达到了横眉冷眼皆为剑势的地步，目光之处，便是剑气所至。
‘啪！’
剑气倒卷，又是水化分身。
“原来是幻术。”方行远嘴角一勾，双目之中一道剑光闪过，只闻四周好似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然后柔和的晚风便再次吹拂过发梢。
眼前，仍是在两米外安静站着的沈瑶。
只不过，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以她布下的幻术，方行远只是出了两招便看破了，甚至眨眼便脱离出来。
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方行远的实力了。
“你比方老鬼那个家伙，果然要强出很多。”沈瑶说道，“他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做不到如此地步。”
方行远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一指，便是一道血色剑气斩了过去。
既然已经动手，那就不必再多聒噪，是死是活，眼前万物，斩了便是。
沈瑶脸色凝重，素白的手指竖在身前，像是叠了个花状的手势，随后，身前便浮现一道有些虚幻的蚌壳。
蚌壳一片雪白，却是透明，上面萦绕着浅蓝的水汽，像是织布一般，如梦如幻。
剑气斩落，只有星点的水珠蹦起，溅射在四周的墙上，地上。
方行远眼底微沉，语气带了些起伏，“传闻妖族入圣时会凝聚本命至宝，原本以为只是传说，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沈瑶抿嘴浅笑，语气里却不见轻松之意，“上代妖圣遗留‘鲨齿’，万物皆破，本座这‘灵壳’却恰好相反。”
方行远注视片刻，随手挥出一道剑气。
果然，剑气现在连水珠都未蹦起，只是甫一接触便自行溃散了。
“如果不是以修罗剑气的话，就完全无用么。”
方行远剑眉微皱，右手斜到眼前，上面逐渐涌上一层透明血色，宛如琉璃。
同样的，他的眼里难免地出现一抹痛楚，这恰好被沈瑶捕捉到。
“你还真是心气高啊。”沈瑶不掩惊叹，倒是颇多赞赏，“修罗血海，煞气纵横，你却要反其道行之，真是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找死了。”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方行远闭了闭眼，右手将要挥落之时，忽地看了眼沈瑶背后来时的巷口。
“看来，你在那小子心里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方行远语气轻快地说了句，然后挥了挥手，血气散去，恢复往常。
沈瑶眼里笑意一闪即逝，同样散去威势，只是不在意地说道：“要不是那小子还有些用处，本座早就把他吃了。”
“是么。”方行远低头笑了笑，深深看她一眼，目光在她披着的那件衬衣上顿了顿，随后转身离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蜃妖一支，血食好像只食海鲜。”
路灯下，昏黄光芒中将方行远的影子拉的老长，只不过，背影却有些沉重的萧瑟。
好像背负了万千。
……
沈瑶看着方行远离开，随后转身，背着手看着从不远走来的身影。
季诩双手抄在兜里，短袖的袖口被风吹动，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不是不让你跟来吗？”沈瑶脸色沉着，当先问道。
季诩好像才看到她一般，微愣，说道：“啊，好巧啊，你也走这里啊。”
他的语气轻松，好像是在回答‘吃了吗？’‘哦，吃了’的随意，只是话里的放松和笑意，遮掩不住。
“哼。”沈瑶轻哼一声，转过头抬脚走着，也不理他。
“吃饱了么，要不要再去吃点？”季诩抬脚跟上，开口问道。
“某人不是说本座没有人性么。”
“您都是入圣的大...大人物了，还跟我一般见识呢。”
“臭小子，算你识相，再有下次，我就吃了你。”
“……”季诩看着身边这张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容，听着她说，心里一时有些柔软。
没有把她当成叶琳，反而是另一个逐渐不再陌生的人。
“好啊。”季诩说道。
“什么好？”沈瑶看他一眼，像是在看傻子。
“去吃面啊。”
“我有说过要吃面吗？”
“啊，不然呢。”
“当然是啤酒鸡翅小龙虾啊。”
“……”
柔和的晚风中，两人乘着万家灯火，逐渐走远。
而在身后巷口上方的楼顶天台上，方行远双臂趴在围栏上，看着下方的两人嬉笑着走远，脸上带着有些落寞的笑意。
“咱们也该离开了。”
身后，蔡琰一身修身打扮，紧身牛仔裤将她的双腿衬得笔直修长。
“嗯。”方行远点点头，却没有动作。
“南镇守那个老女人已经有所察觉，再不离开魔都，或许会有麻烦。”蔡琰再次说道。
“小琰啊。”方行远忽地开口唤了声。
“嗯？”蔡琰微怔，如果记得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了，往常的对话里，只不过是‘点头’、‘嗯’之类的动作，现在，倒让她有些愕然的同时，也有些说不出的宽慰。
“景色啊，还真是挺美的。”
方行远趴在围栏上，晚风将他额前的发吹开，吹乱了他的发梢，但他的双眼依旧明亮，倒映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蔡琰沉默着走到近前，同样趴在围栏上，看的，却是身边的方行远。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里面没有算计，没有凌厉，更没有剑光。
有的，只有被远处灯火照耀中，那种闪烁的纯真，和一种久倦的放松。
蔡琰只觉心中一疼，想要说些什么。
但方行远忽地嘴角一抿，无声地笑了笑，随着眨眼，眸子里又是一片如山海般的深邃。
“走吧。”
“嗯。”
蔡琰应了声，坚定得跟在了这个男人的身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