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啊，还是太年轻。”
贺远将枪插回腰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我们现在达成的目标，只是暂时的，而且到了现在，老吴，我也不用对你再多遮掩了。”
“我明白说了，特高课课长本乡就是我们的人。而中村给他的权力，那是被迫的，是带着怀疑和不甘的。只要局势稍有缓和，或者那些大阪人表表忠心，他随时可能收回去。”
“要想让这个权力变得牢不可破……”
他走到地窖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眼神幽深。
“就必须让中村看到，除了本乡，其他所有人都靠不住！”
“今晚，我们要送给本乡一份真正的‘投名状’。”
“一份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清洗异己，安插亲信，彻底掌控局面的……投名状。”
什么？！特高课的课长居然是自己人？！
吴金来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但想想贺远能这么久在北平如此自在，似乎也能说得通了。
只不过这个本事……未免也太超出自己想象的大了吧？！
“怎么做？”赵凤婵直接问道，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枪。
“简单。”
贺远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恶魔般的微笑。
“今晚，会有一支‘大阪叛军’，试图冲击中村的驻地——北平饭店。”
“什么？！”
吴金来和赵凤婵同时惊呼出声。
冲击北平饭店？袭击中村？
这简直是疯了！
“别紧张，只是试图而已。”
贺远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我们的人换上日军军服，在那边放几声空枪，扔几个鞭炮，制造点混乱就行。”
“重点是……”
贺远从怀里掏出几枚肩章，扔在桌上。
那是第四师团的肩章。
“要让中村亲眼看到，袭击他的人，原部队都是大阪师团。”
“然后，本乡的特高课会如神兵天降，‘拼死’击退叛军，救下中村。”
“等到这出戏演完……”
贺远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你们觉得，中村以后还会相信哪怕一个穿军装的人吗？”
“除了本乡，他还能把命交给谁？”
地窖里一片死寂。
赵凤婵和吴金来看着贺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一招，太毒了。
这是把那些大阪人往死路上逼，也是把中村往本乡的怀里逼。
这是一个彻底的死局。
“准备一下吧。”
贺远看了一眼手表。
“好戏，就要开场了。”
……
北平，鼓楼西大街。
夜市刚起，路边摊的烟火气混杂着老陈醋的酸香，弥漫在寒夜里。
贺远和本乡奏三郎，就像两个普通的食客，缩在一家卖卤煮火烧的摊位角落里。
两人面前各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卤煮，还有一盘切得细碎的蒜泥。
“关先生，这卤煮……”
本乡拿着筷子，看着碗里那些猪下水，眉头微微皱起。
作为日本人，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重口味”的平民美食。
“吃。”贺远夹起一块肺头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这可是北平的魂，不吃这个，怎么能算真的懂北平？”
本乡苦笑一声，硬着头皮吃了一口，随即神色一正，压低声音道：“关先生，您刚才说的‘冲击北平饭店’……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中村那个老家伙虽然怕死，但他身边的卫队可不是吃素的。”
“那是关东军的精锐，战斗力很强，万一……”
“没有万一。”
贺远咽下口中的食物，用筷子指了指本乡面前的蒜泥。
“想要入味，就得下猛料。”
“光是放鞭炮、喊口号，那是吓唬小孩的。”
“要让中村感到真正的绝望，就得让他流点血，让他亲眼看到死亡逼近。”
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中的冷酷却让本乡心头一颤。
“所以，计划要升级。”
贺远从怀里掏出一张简易的地图，那是北平饭店周边的地形图。
“今晚中村要去兴亚院开个预备会对吧？按照惯例，大概会在九点左右返回饭店。我们会选择在他下车的那一刻动手。”
“我和赵凤婵，吴金来亲自操刀。”
“我会让赵凤婵给他留个记号，打他一枪，但不会要他的命。至于他的随从……”
他眼神转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个不留。”
“这……”本乡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演戏啊？这就是实打实的刺杀啊！
“可是关先生，如果人都死光了，中村也受伤了，最后怎么证明是大阪人干的？”
本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只是穿几件军服，中村这种老狐狸未必会全信。万一他怀疑是苦肉计……”
“所以，这就需要本乡君你的配合了。”
贺远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你手里，不是正好抓着几个大阪师团的‘军火贩子’吗？就是那个渡边中队长手下的几个亲信，昨晚被你抓的那几个。”
“中村不是以从犯从轻，让他们回军营等待处理了么？你今晚行动前，把他们带出来，灌点药，或者直接打晕，装在车里带到现场附近。等我们打完了，撤退的时候，我会把这几个倒霉蛋‘留’在现场。”
“当然，是尸体。”
本乡瞳孔猛的一缩，随即恍然大悟。
“您是想……让他们当替死鬼？”
“这叫物尽其用。”
贺远淡淡道。
“现场留下了真正的大阪军官尸体，身上穿着军服，手里拿着枪，而且，还是之前就被查出有通敌嫌疑的人。”
“再加上中村自己挨的那一枪……”
“这个叫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明白了。”本乡重重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那几个人本来就该死，让他们为早日结束战争去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就对了。”
贺远满意的点点头，又夹了一块火烧。
“还有一件事。”
“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也为了分散城内的警力，给饭店那边的行动打掩护，瑞蚨祥仓库那边，今晚也得热闹热闹。”
“仓库？”本乡一愣。
“那边不是已经被烧了吗？”
“安藤派了重兵把守，虽然是个烂摊子，但现在也没什么油水了吧？”
“谁说没油水？”
贺远神秘一笑。
“昨晚那是大阪人监守自盗，好东西确实搬走了一部分，但那么大的仓库，剩下的底子也不少。”
“而且，经过昨晚那一闹，现在的守备部队看似森严，实则人心惶惶，都在忙着互相推诿，撇清关系。”
“这就是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