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
葛老娘还在院子里哭，大队长叹口气，将葛老娘搀扶起来，“别哭了，趁着现在身子还软和，赶紧把寿衣给穿上，让他体体面面的走吧。”
等人都僵了，再想折腾这些，就难了。
葛老娘哭道：“哪有寿衣呢？”
这年头，谁能穿身补丁少的衣裳下葬，都是极体面的事情。
有些清苦人家，下葬的时候一口薄棺都没，只在深山老林里挖个坑，赤条条来，赤条条走。
“那也给他找身全乎衣裳，”大队长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老实忠厚了一辈子，我不想他走的时候，那样不体面。”
葛老娘起身，跟着大队长一起将葛老爹拖到了屋子里，给他换了一身体面衣裳，出来的时候，沈月莹还站在院子里。
葛老娘攥着她的手，“好孩子，婶子知道是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记一辈子。”
沈月莹摇摇头，“本来就不足挂齿的小事，那你们先忙着，我去家里拿点东西，也过来帮忙。”
“不用，”葛老娘还有些理智，“你也累好些日子了，回家歇着吧，我等一会儿，过去给亲戚报丧，家里没人儿，我怕你在这儿害怕。”
沈月莹走了，葛老娘擦擦眼泪，看着桌上的饭菜，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
压根关不上。
她恨，她恨的要死。
累死累活小一年，终于到了吃麦子的时候，结果就因为这样的荒谬理由离开了。
双面微黄的脆饼子，在以前可是难得的美食，现如今，葛老娘看着它却觉得格外的可怖、刺眼。
若不是它的话，自家老头子也不会死了。
葛老娘蹒跚着步子，将它丢到了粪坑里，剩下的菜，看着心里膈应，葛老娘没舍得倒了，想着反正家里的鸡还没喂，干脆就倒到了鸡窝里。
这两天她也没心思给鸡喂食了。
三只鸡扑棱着翅膀冲过来抢食。
葛老娘抹着眼泪走了。
周婷婷没发现有啥不对劲的，霍清明跑到县城里发了电报之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
看着周婷婷，“你没事吧？”
周婷婷乐了，“我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电报发出去了没？”
“收拾好了，我刚刚看你在葛家的时候，脸色不大对，是知道什么内情吗？”
霍清明的敏锐，周婷婷能猜到，只是看着霍清明，她有些不确定，这话能不能跟他说。
毕竟，谁都不知道他和葛红军的关系好不好。
周婷婷……
一时间犹豫住了，甚至眼里透露了些许茫然。
她没人教，算是野孩子长大的，这种比较敏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咋处理。
要是按照她的性子来做的话，那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接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摊开摆好。
问题是，霍清明的身份不一样。
处理的尺度，她拿捏不好。
周婷婷心里想的什么，几乎是全挂在了脸上。
霍清明想了想，对着周婷婷道：“走，咱们俩进屋慢慢说。”
“嗯。”
到屋子里坐好，霍清明给周婷婷倒了一杯水，让她看着自己生火烧水，“罗美丽有外遇了吧。”
周婷婷：“？？？”
她瞬间抬起头，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清明笑了，“本来是不知道的，猜测，但是现在看你这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啥？”
霍清明正色了不少，“上次罗美丽那事，我当时就在现场，虽然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是那显然不像是月事，就是流产。”
葛红军那段时间任务很频繁，至少得三个月没回家了。
罗美丽的孩子是谁的，霍清明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葛红军的。
周婷婷撑着下巴看着霍清明，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也是我偶然间发现的，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跟你说，但是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
“你说来我听听。”
周婷婷简单讲了一下。
霍清明瞬间就抓住了重点，“后山的竹林子，幕天席地？”
周婷婷：“对。”
“你看了？”
周婷婷脸不红，气不喘，一口咬定，“那我肯定没看，就是听见了动静，唉呦，羞死人了！我当时就拉着黄翩然走了。”
霍清明：“……”
呵呵，你看我信你不。
“真的！”周婷婷一再强调，“黄翩然还想看来着，我当时就拒绝她了！我告诉她，没结婚的小姑娘看这个要长针眼的。”
远在姥姥家的黄翩然忽然感觉后背一沉，一个踉跄。
就好像是一口惊天黑锅，突然一下子甩到了她的身上。
她无力承受，但是拒绝不了，只能踉跄一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姥姥伸手就给她拽住了，纳罕道：“咋的了？这两天累着没睡好？”
没等黄翩然接话，旁边的吴岩就蹦出来，“姥姥，她肯定是想给我磕一个呢，可能是觉着愧对我的疤。”
黄翩然瞬间怒了，“你可拉倒吧，我都不稀得提你的事儿，对对对，你当时光想着我给你头上弄个疤，你忘了我屁股上，你咔嚓咬的那口？都见血了！”
她声声泣血，“现在还有疤呢，我屁股上现在还有疤！”
要不是姥姥拼死拦着，黄翩然指不定就要把裤子脱了，当场验明正身。
吓得吴岩跑的屁滚尿流，落花流水。
~
霍清明对周婷婷的话持保留意见，微微抬了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周婷婷眨巴眨巴眼，“还说啥？”
多说多错，得亏是她刚刚机灵，一下子就把黑锅甩到了黄翩然的头上，不然的话，这事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霍清明给灶台里塞了一根竹片，听着火里传来的噼啪声，状似无意地笑着问了句。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听到了动静就走了，那你是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罗美丽的呢？”
周婷婷：“……”
草率了，不过没关系，她还有话要说。
“那是因为他们俩倒霉了，可能是太投入了吧~被蛇咬了。下山的时候，一下子就栽我面前了。”
这个理由，有点强大。
但是没法指摘。
霍清明点点头，“所以你是怀疑葛家这次的耗子药，不是意外？”
周婷婷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她相当中肯的评价了一句，“罗美丽是出轨了，但是心有没有狠到那个份上，我也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是下药，为啥现在下药呢？之前咋不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