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正准备联系杨雅云处理后续事宜，手机却先收到了施大恒的消息。
两人约在京城一家隐于胡同深处的茶馆见面，青瓦灰墙的院落里飘着淡淡的茶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茶艺师身着素色旗袍，在茶台前娴熟地温杯、置茶、注水。
碧螺春的嫩芽在沸水中缓缓舒展，茶汤渐成清澈的碧绿色，空气中弥漫开清甜的花果香。
施大恒示意茶艺师将茶点端上。
一碟小巧的碧螺春茶酥，酥皮层层起叠，还带着淡淡的茶香。
“这是洞庭碧螺春，苏州太湖洞庭山的特产。”
施大恒将斟好的茶杯推到肖扬面前，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兼具花果香，配上这茶酥，堪称绝配。年轻时跑江南市场，最爱的就是这一口。”
肖扬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味清苦中带着回甘，却实在品不出什么门道。
肖扬坦诚地笑了笑：“施总，让我喝这种好茶纯属牛嚼牡丹。实话说，我这人不太喜欢喝茶，平时喝最多的还是咖啡。”
施大恒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对岁月的感慨：“老了啊，不服老不行。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喝那美式咖啡，黑乎乎的一杯，我是怎么都喜欢不上来，喝着跟中药似的，哪有这茶温润。”
肖扬看了看时间，他还要去处理澳洲项目的资金手续，不想在寒暄上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施总，今天约我过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喝茶吧？”
施大恒放下茶杯，沉默片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平静地开口：“确实不单单是喝茶。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
“之前鹏城体育馆的刺杀事件，是我安排人做的。”
“哐当” 一声。
肖扬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掉在桌上，杯子里的茶水倒在桌上一些。
肖扬瞪大眼睛看着施大恒，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如此劲爆的消息，开局扔出一个王炸。
施大恒没有回避肖扬的目光，继续说道：“虽然刺杀是我安排的，但肖总，我可以对天发誓，从头至尾，我从没想过要伤你性命。”
“没想取我性命？”
肖扬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施总，你派来的杀手分明是奔着置我于死地来的！要不是我朋友替我挡了那一刀，现在我恐怕早就成了骨灰！呵呵，哪还有机会在这里跟你喝茶！”
施大恒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在掩饰愧疚：“我真不知道我手下会找个精神病去办这事，是我用人不慎。我原本的计划只是制造混乱，让你受点轻伤就行，没想到会闹到差点出人命的地步。”
肖扬死死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施总，买凶杀人，你知道这要判多久吗？”
施大恒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面，屏幕朝上亮着，像是做好了随时被报警的准备：“没关系，你心里有怨气我能理解。今天的谈话结束后，如果你还不能释怀，随时可以报警抓我。”
肖扬瞥了一眼手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不如说说，你费这么大劲找人刺杀我，到底图什么？”
“我知道你和虾村那帮人有旧怨，而我与何守方的矛盾早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施大恒的声音低沉下来，“虾村的人和何守方蛇鼠一窝，当时大恒集团资金链快断了，我急需时间处理危局。我想让何守方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这样我才能喘口气。”
肖扬听完，突然鼓起掌来，掌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好计谋！真是好一个祸水东引，好一个借刀杀人！”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中计了，一门心思以为是虾村的人动的手。也难为他们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原来是有苦说不出。”
施大恒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片就着茶水吞下，才缓缓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命不久矣。糖尿病的并发症越来越严重，医生说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肖扬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施大恒从桌下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推到肖扬面前：“你看看这份报告。”
肖扬接过文件夹，将里面的文件抽出，看到文件抬头“亲子鉴定”几个大字，猛的抬头看着施大恒，再看下去，眼中的震惊怎么都无法遮掩。
“什么？！”
“胡慧君竟然是你女儿？！”
这话一出，肖扬猛地想起过往的细节，施大恒对胡慧君的照顾好到超乎寻常，一开始肖扬还以为这老家伙是对胡慧君有想法，想老牛吃嫩草。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狗血剧情。
“胡慧君是我的亲生女儿...”
施大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眼眶微微泛红，“当年我为了在鹏城扎根，为了所谓的前程，抛弃了她和她妈妈…… 我对不起她们母女，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他断断续续地说起往事：年轻时在江南遇到真爱，两人清贫却幸福，可当鹏城的房地产机会摆在面前时，他选择了抛弃家庭，找了香江富婆换取资源。多年后功成名就，才发现早已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凤凰男的故事。
肖扬挥着手里的报告，追问：“这件事，胡慧君知道吗？”
施大恒痛苦地抿了抿嘴唇：“小君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我只是赏识她的前辈。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肖扬纳闷了：“既然想保密，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肖扬更加纳闷了。
施大恒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个做房地产的，为什么要掺和到澳洲的矿产项目里去？大恒集团现在资金紧张，根本经不起折腾。”
肖扬点头：“我确实有这个疑惑。”
“这件事与大恒集团无关，资金来自我在海外的一个私人基金。”
施大恒解释道，话锋突然一转，“肖扬，我有一种直觉，孙家的灭门惨案，还有嘉木被绑架，都是他们干的。所以当陆禧找到我合作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肖扬猛地前倾身体，死死盯着施大恒的眼睛：“孙家的事情是他们干的？！他们是谁？是何守方，还是陆禧？”
施大恒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直接证据。而且…… 我严重怀疑，这一切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操控，只是我现在还查不到是谁。所以我想以身入局，把幕后的人引出来。”
肖扬心中一震，这与秦永军临终前的话不谋而合。
整件事背后一定藏着一个看不见的黑手。
肖扬拿着纸巾将桌面的水渍擦干净：“为什么不报警，把你的猜测说出来。”
“警方的报告我看了，那些是专业的杀手。他既然敢做这种事情，而且敢直接找到我，肯定有相当程度上的把握。报警没用，只会打草惊蛇。”
“我已经对不起慧君了，不能再让嘉木出事！”
施大恒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是我现在唯一的牵挂。”
肖扬渐渐理解了他的想法，却还是不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我？”
“我今天说的这些，是想托你一件事。”
施大恒从包里拿出一个 U 盘和几份文件：“如果我和嘉木出现任何意外，请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慧君。里面有我留给她的股份和一些话……”
“她现在跟我关系挺好的，我不想在人生最后时刻，看到她崩溃的样子。”
肖扬摆了摆手：“你太小看胡慧君了。这几年她成长得飞快，连投行的老狐狸都佩服她，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能撑住。”
施大恒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欣慰：“这些年我见了太多人，知道你值得信赖。小君很信任你，她几乎是无条件相信你。而且孙家的后事你一手操办，任劳任怨，看得出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施大恒顿了顿，语气里满是遗憾，“孙家葬礼的事我很抱歉，当时我在国外处理基金的事，没能赶回来。如果方便，帮我跟孙家丫头说声对不起。”
“不必了！”
肖扬直接拒绝，“当时没空，事后再说这些毫无意义，只会让孙芸芸再受一次伤害。”
施大恒长叹一声：“人啊，真是黄粱一梦，兜兜转转还是一场空。”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变得凝重：“对了，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昨天在殡仪馆，我看到陆禧看杨明智的眼神不对劲，阴沉沉的，像是盯上了他。至于为什么，我暂时想不通，你得多留心。”
肖扬心中一凛，杨明智刚从监狱出来参加葬礼，陆禧盯着他做什么？
难道杨明智知道什么秘密？
点了点头，将 U 盘和文件收好：“行，我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