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卫民从年前到现在，已经补记了小半本的账了，大部分都能对上，但还有几笔钱，怎么也找不到出处。
“找不到就不找了，以后有余力了，再帮助别的有需要的人。”谢卫民合上账本。
余素敏坐在旁边，正在拆一件穿得不暖和的毛衣，毛衣已经有些硬了，拆下来重新蒸一蒸，再添点新毛线，又给织一件毛衣。
或许不如新毛衣暖和，但也能凑和过一冬。
她现在在精神病院接受正规治疗，不间断的那种，每个周六，谢卫民会带她去看医生，去领药。
好在余素敏的精神病只是神智不清不认人，没有什么暴力倾向，不需要强制入院治疗。
而经过治疗，余素敏的情况也有了细微的好转。
谢卫民不指望他妈能恢复到从前，能好一点点，都是值得的。
以前他总觉得他妈心里最爱重他姐。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妈直接被他姐给气疯了，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也知道在他妈心里，他同样很重要。
他妈捡废品换的钱，谢卫民单纯存在了一起，那是他妈要攒了给他去京市治脸的钱，也是他妈现在最大的精神寄托。
本子里记的账，谢卫民是打算用自己的工资，和打小零工赚的钱还的。
想到自己竟然想到有余力要帮其他人，谢卫民先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但目光是坚定的。
现在他能力小，但总有一天会做到的。
……
谢卫红最近住在了余庆华那里，不是刘家，是余庆华在外面租的屋子。
但住这里也不稳定，余庆华要是跟情夫约在这里，谢卫红要么就是缩在厨房听他们折腾，要么就是避出去。
好在余庆华不是总来，偶尔会跟男人出去住，谢卫红住得还算安心。
这天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谢卫红脸都没洗，套上衣服就准备去楼下吃早饭。
眯着眼睛摸口袋，想摸点散钱出来。
结果摸了个空。
谢卫红惊醒过来，把口袋都掏出来了，里头连个硬币都没有。
不死心，谢卫红又开始翻旁边的衣服。
她这段时间买了不少衣服，漂亮的裙子都想要，手上有点钱，她一下没节制，买了不少。
把床尾一堆衣服，还有桌上两个皮包都翻了个遍，最后只翻出二十来块钱。
一千块钱，就花没了？
这还没两个月呢，钱也太不经花了!
谢卫红抱怨着，想到这两个月还拿钱去还了息，顿时又觉得自己没有花多少。
想到还钱，谢卫红心里一惊，再过半个月，又到了还息了日子，这要是还不上……
还不上也没办法，谢卫红有些光棍地想，着急她也变不出钱来。
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谢卫红被饿得回过神，拿着那二十块钱出了门。
没舍得像前段时间那样下馆子，老实买了个馒头回住处慢慢啃。
别看她光棍一条，但想到还不起钱的后果，还是有些害怕的，可她还能从哪里弄到钱呢？
谢卫红坐到天黑也想不到办法，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啃了，灯也不开，直接和衣倒在了床上，闭眼就睡着了。
睡得多半夜就醒了，这会脑子转得比白天快，谢卫红想到了余素敏存钱的铁皮盒子。
说实话，谢卫民那张脸，实在是没有治的必要了，换皮估计也换不回从前的样子，倒不如给她来还债。
有了弄钱的渠道，谢卫红整个人都精神了。
可惜这会天太晚了，她不太敢出门，只能躺在床上看地摊买的二手杂志。
看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谢卫红才有困意，正准备睡，想到小铁皮盒，人又精神了。
她在小破出租屋里来回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熬到上班的点过去，余素敏应该也出门去捡废品了，才往电材厂去。
谢卫民守后门，她走家属院的侧门，碰不上他。
至于余素敏，就算碰到了也没事，都是余素敏生的，没道理她攒的钱没自己的份。
到了那个废品围住的屋子，谢卫红看着门上的铁将军，陷入了沉默。
她没钥匙。
谢卫红在小门面房前转了一圈又一圈，门口有铁将军把门，窗户上是生锈的铁栏杆。
栏杆再生锈也是铁的，谢卫红没法拆了进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锁给砸了，谢卫红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想到到时候还不上钱，可能要挨打，又狠下心来。
砸了锁进了屋，但小铁皮盒她怎么翻都没有翻到。
小门面房本来就不大，屋里的东西也不多，废品都放在了屋外，里面只有必要的几样用具，用家徒四壁形容一点不过为。
翻来翻去也就那点地方。
连床底板下面，谢卫红都仔细翻查了一遍。
没有。
“找什么呢？”正当谢卫红翻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谢卫民出现在了门口。
谢卫红吓了一大跳，惊慌转身的时候，撞到了桌角，瞬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我，我回城的时候，带了块像章，应该是掉在这里了，我来找找，对！我是来找像章的！”谢卫红开始还心虚，但找到借口后，莫名就理直气壮起来。
谢卫民冷笑一声，拿空杯子去茶缸子那边倒了一大杯凉茶，“你最好是找什么像章。”
倒完水，他也不走，就守在门口。
谢卫红当然找不到东西，她讪讪地准备要走，结果谢卫民拦下她，要她赔锁钱。
不赔就送她去保卫科关几天。
谢卫红当然不肯赔，闹着就要往外跑，谢卫民一把抓住她。
他长期帮着卸货，手上力气很大，谢卫红就算有多年劳动练出来的力气，一时半会也挣不脱他。
“保卫科也不愿意去的话，那就去公安局坐坐，请两个小时的假就行，也不耽误我的工夫。”谢卫民冷着脸道。
他的脸有些变形，烧毁的皮肤连成一片，看上去有些吓人。
谢卫红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狠狠摔到地上。
“见钱眼开的丑东西，我还是你亲姐呢，你就这样对我！王八蛋！”谢卫红骂着，推开谢卫民大步跑掉。
谢卫民没在意谢卫红的话，把钱捡起来，把门掩上，匆匆跑去上班。
当他傻么，早在听说谢卫红在外面借钱的时候，他就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