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是如此隐蔽的行踪，也还是被那西境三戟给发现了。
天边微吐鱼白，晨霜结雾，凉风浸润。天气的确凉下来了。
商队的一行人再次匆匆启程。
沈徽禾和沈箐落座在最前头的马车上，靖北王世子的华丽马车则是落在了最后头。商队车马浩浩荡荡地连续奔波了几日，一路以来都还算是平安无事。
“大师兄，前头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明卫，这一路上四周还有极其隐蔽的暗卫守着。这位靖北王世子是什么来头呀？是长安来的厉害人物吗？”
沈徽禾百无聊赖地折着手中的符纸，不过一会儿便折出了个黄灿灿的千纸鹤，无意间问起来。
沈箐低声道：“阿禾可还记得五年前的贺兰山之战？”
她晃了晃神，点点头道：“记得记得，哪个大周子民能忘记如此惨烈丢人的一场败仗。听闻当年七万大军深陷敌军陷阱，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嗯，靖北王世子，就是当时唯一活下来的人。”
沈徽禾抬手扔出手中的千纸鹤，那只千纸鹤扑腾扑腾着翅膀，便飞走了。
“原来如此。”
“阿禾，此人是个厉害人物，切莫失了礼数。”
“知道了知道了，大师兄还不了解我嘛？自然是能屈能伸，保命要紧咯。”
沈箐笑了笑，倒也不担心。
这一日夜晚，众人在一处开阔地就地扎营歇息，还在前头堆起了七八座火柴架子。
靖北王世子体谅众人连夜奔波辛苦赶路，前几夜甚至还意外遇险危在旦夕，幸亏两位道长化险为夷。因此世子今日以炙烤全羊犒劳众人，还望众兄弟们尽心竭力守护好押送之物。
火堆的火势燃得猛烈，熯天炽地、硕火流光。为这凉凉秋意增添了不少生机活力。
木架子上头架着被剖开的小羔羊精健结实、肥瘦相宜，如今已经烤出了一层金灿灿、油淋淋的焦黄霜色。那膻味的油脂滴落在木柴上，倏尔窜起一簇又簇火苗，时不时糊了人眼睛。
沈徽禾盘腿落座，舔了舔唇，单手托着一侧玉腮，眼里心里全是这飘香四溢、大快朵颐的羊肉羊骨羊腿。
“大师兄，这靖北王世子怎会如此大发慈悲？竟然还会为我们这些下人备了好肉好菜，真是难得呀！”
沈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眸望了眼后头的华丽马车。马车阒然无声，里头的郎君既没有下马车也没有唤人去送吃食。
“大师兄，我在这商队里也摸爬打滚了好几日，靖北王世子怎么也不唤人来寻我见我一面呢？”
“世子平日里亦是深居简出、甚少露面，如此倒也不稀奇。不过我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苛待下人、凶残暴虐的传闻。阿禾日后若是去拜见，不必慌张忐忑。”
“嗯嗯，我都明白的。”
沈徽禾连忙起身帮一侧的镖师一同翻转一整面的厚重羊身，如今估摸着只需要背面再烤半刻钟，就可以开吃了。
半响之后，沈箐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素色手帕子，让她擦了擦手，再递给她一大块炙烤得刚刚好的滚烫羊排。
“阿禾，有些烫口，慢些吃。”
“好咧好咧，多谢大师兄。”
沈徽禾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了一大块羊排还很是意犹未尽。她抬头望了望周边的镖师和侍卫，抿了抿唇，还是忍住了口腹之欲。
沈箐瞧见她这副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乖巧隐忍模样，不禁轻笑出声：“阿禾，怎么不吃了？”
“算了算了，我过过嘴瘾就好。这些镖师和侍卫更加辛苦呢。而且回了青云观，我自是能畅畅快快地吃个痛快的嘻嘻。”
“阿禾出了几趟远门，不曾想懂事了不少。”
小娘子挑了挑眉，笑盈盈道：“那可不是，我是要馋三师弟亲手烤的羊排和亲手煮的馄饨呢！想想就香得糊涂呀！”
夜深了，几座柴火堆噼里啪啦地细微作响，火苗渐渐消歇、忽闪忽灭。
沈徽禾迷迷糊糊地翻个身，猛地睁开眼，她的身侧已然没了大师兄沈箐的身影。她麻利起身，才刚往远处空地三四架马车的方向疾行了几步，身旁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她一怔，压低了嗓音惊呼道：“大、大师兄？！”
沈箐落在她身侧，朝她摇了摇手中的鎏金三清铃。三清铃中的铜铃铛在嗡嗡作响，猛烈颤动摇晃着——
沈徽禾沉了沉眼，手中做了一个起势，朱唇微启：“这股浑浊戾气颇为古怪，是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而且、而且愈演愈烈。”
沈箐微微颔首，将两位镖头和胡侍卫长唤醒，命他们安排人手随时戒备。他领着沈徽禾退守至那三四架马车的前头。
沈徽禾回头瞅了几眼马车架子，眉头微蹙。
“大师兄，这马车里头的铁箱子——”
“妙远真人，世子醒了，派属下来问当下情形如何了？”胡侍卫长匆匆前来，打断了她的发问。
“恐怕不容乐观，还请侍卫长加强防守。”
沈箐挥了挥衣袖，执起黑伞围着中间的三四架马车来来回回地走动，黑伞尖头银光闪烁、划破长空，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沿着草地画地为牢。
陈镖头和刘镖头回到了马车前守卫，皆是一脸茫然又焦心。
“真人这、这是在做甚？”
“真人，道姑，我们不可再耽搁时间啊。我们必须要——”
沈徽禾一直望着大师兄的动作，唇角微微泛起笑意，抬手示意他们二人安静下来：“还请二位镖头稍安勿躁，师兄在想办法呢。”
待大师兄停下了步伐，她挥挥衣袖甩出四张黄色符纸，符纸朝着四个方向飞奔而去。
分别立在了乾、坤、坎、艮所在的四个方位上。
其实师兄方才是在草地上画出一幅完完整整的八卦图。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艮为山，凭天地山水为利器，借天地山水为护佑，欲要抵御住邪秽之气的侵犯。
沈箐站在八卦图的坤位之上，闭目沉思，是在感知自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翻涌而来的阴戾气息。
“咦......”
“什、什么鬼东西......”
“啊！地上、地上有、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