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扶光轻轻“嗯”了一声，许是察觉到自己盯着木奚玖的时间太久了，有些局促地收回目光。
“抱歉。”
木奚玖不在意地笑了笑。
“关于那位月姨，可以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吗？”
“她的眼睛和你一样，也是烟青色的，亦或者说，整个浮生一族的眼睛都是那个颜色，那是浮生一族特有的标志。”
“浮生一族？”
不知为何，听到“浮生”二字之时，木奚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浮生塔的样子。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是啊，他们高高在上，自称传承于风神，是风神的眷属。”
扶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语气中的恨意也不难听出。
见此，木奚玖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当初你族中小辈带回去的人，莫非就来自于浮生一族？”
“是啊！曦和一族最是良善，更何况他只是个孩子，自出生起就未曾见过隐居之地以外的风景和人，不明人心险恶，一时好奇才偷跑了出去。”
“我都不知道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把一个成年男子拖回去的。”
扶光眸光深远，好像看到了昔日族中孩童嬉戏玩闹的场景，神色愈发柔和。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蓦然消失，对着木奚玖轻声致歉。
“我好像扯远了。”
随后又继续说起浮生一族的话题。
“其实关于月姨，我知道的并不多，她告诉我她是浮生一族的小姐，对浮生一族的所作所为表达了诚挚的歉意。”
“可是那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也是个受害者，却还要不惜一切救我。”
木奚玖心绪翻涌，有满腹疑问，可她明白，扶光也不知道答案，索性不去给他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月姨说，让我不要害怕，我的余生不会只有仇恨，也不会孤身一人，可曦和一族如今除了我，再无第二人。”
“我……怎么不算是个孤家寡人呢？”
扶光身上笼罩着道不尽的悲凉，整个人似乎独立于世外一般，清冷，孤寂，让人难以靠近。
“你之前问我净世金莲是不是我的，我说不是，曦和一族的力量虽源自金莲，可从我族诞生起，便无人能令其认主。”
“哪怕曾经的我是曦和一族有史以来力量最纯粹的后人，金莲对我也只是额外多了几分亲和，仅此而已。”
“你既已成为金莲之主，那便是命中注定，是它自己的选择，无需多想。”
木奚玖心里堵得慌，明明扶光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个人，却反过来安慰她。
他大概是担心木奚玖以为自己抢了他的东西，心存顾虑，生出亏欠之情，才会在难掩悲痛的情况下还不忘宽慰。
扶光当真是个极温柔的人。
“你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说来可笑，曾经的我，无论净化也好，治愈也罢，族中无人能及，是父母族人的骄傲，小辈们的榜样。”
“可如今，我的力量，你之前也见过了，除了杀戮，一无是处。”
他说着，不由自嘲地抬手，抚上脸颊的伤口。
片刻后，他将手收回到身前，垂眸看着指尖嫣红刺目的血迹，自嘲之意更甚。
“我甚至连自己的伤都治不好，他们若是看见此情此景，不知该作何感想？一定很失望吧？”
“身为曦和一族唯一存于世的族人，却失去了曦和一族引以为傲的力量，不仅如此，还将力量演变成了与曦和之力完全相反的存在。”
“像我这样的人，莫说曦和一族，举世恐怕也是绝无仅有了，我究竟算什么曦和族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月姨的期盼，看来注定是要落空了。”
扶光正失意之际，一只温暖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他的伤口，木奚玖婉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会，你还有我们。”
脸上传来舒适中带着些许痒痒的感觉，扶光知道是木奚玖在替自己疗伤，身子猛然一颤，便克制着没敢再动。
“我，大哥，姐姐，凝风，还有师尊，至少我们会永远站在你的身侧，你不会是孤身一人的。”
“你身负血海深仇，没有手刃仇敌的力量怎么行？所以曦和之力的转化是好事，至于伤，自有我来替你医治。”
说话间，扶光脸上的伤已经痊愈，木奚玖的手也从他脸上抽离。
“你的力量是在魔窟之下才发生变化的吧？”
感受着脸颊上残留的余温，扶光心底漫上深深的不舍和依恋，整个人早已失神，直到再次听到木奚玖的声音，才骤然回神。
“是的，一开始由于我体内与生俱来的曦和之力，魔物不敢靠近我，可后来，它们远离我，却是因为恐惧。”
“或许是仇恨的缘故吧，我日日都想着为族人报仇，想到失去理智，几乎发狂，身体也随之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些年若不是寄居在净世金莲内，我恐怕早就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邪魔了。”
听扶光说完，木奚玖忽然问道：
“净世金莲的力量，真的只是净化和治愈，全无攻击性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据我所知，曦和一族也只有如今的我，力量是具备攻击能力的，你为何会这样问？”
木奚玖摊开掌心，一簇淡金色光芒于其上浮动，乖顺无比。
“先前我运用金莲的力量诛杀魔族，都是采用净化的方式，可这次在秘境里杀魔女的时候，却不是净化。”
扶光的心怦怦直跳，喉结滚动，似是有什么在心底叫嚣着，呼之欲出。
“那是什么？”
木奚玖收起曦和之力，偏头和扶光对视，眉眼弯弯。
“我运用曦和之力，将她的血肉一寸寸腐蚀，最后只剩下一副白骨，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
“……”
扶光脑海中，不断闪过这四个字，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心，仿佛一只扑腾着翅膀，欲展翅高飞的小鸟一样，欢呼雀跃，不能自已，脸颊也因为太过激动，泛起一抹薄薄的红晕。
这样的扶光，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扶光，相信我，你真的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我和你。”
“好。”
四目相对，清风徐来。
眼神交缠间，彼此心跳都漏了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