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周秉义嘴确实碎了些。
不但碎嘴，还八卦。
顺着儿子的目光，周母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郑娟，也觉得似乎有戏，但她有经验，知道此时不能惊了小兔子。
白了儿子一眼，故意无视郑娟。
之前她曾经找郑母商量过孩子的事，虽不知为何没有下文一直拖着，但事情忽然有了转机，她还是高兴的。
周母对儿子嘘寒问暖的时候，龚维则走了进来，周秉义猜到了龚维则过来的目的，打过招呼后，就拉住母亲要走，龚维则拦住他，“不要紧，听听无妨。”
晚上的事，从发现到处理，秉昆一点没瞒，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除了那些钱的事。
“他们说回来找玉？”
“反正我听见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玉呢？”
“我没见过呀，别不是丢哪里的吧，那天晚上那么黑，又是在街上……”
他当时昏过去的，天然避嫌。
龚维则问郑娟，女孩子不知道在想啥，正在发呆，龚维则喊她了两次后才“啊”了一声，茫然的抬头，一副“怎么了”的萌萌神情，公安同志叹气，索性不再问了。
“小龚叔叔，那人……严重吗？”
秉昆心里惴惴。
“严不严重的不好说，怎么，怕了？”
周秉昆摇头，“是有些怕。”
龚维则开解他道：“你面临三个持刀匪徒，能有勇气举起武器保护你和郑娟无恙，已经是不错的了，无可厚非，更何况他们还有前科，不用担心。”
周母问后边的事。
龚维则没隐瞒，大约说了，周秉义熟悉程序，也知道秉昆是过了这道关。
“伤好了还是得让他回乡下。”周秉义道。
龚维则同意，“也成，都打几回架了。”
棉猴还是坚强的挺住了，重新苏醒了过来，不过，迎接他的不是太好的命运，他得在里面住一段不短的日子了。
水自流听说后，甚至都没有去看他，自棉猴违反约定，没打招呼就悄悄返回吉春，他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更何况他还做了案子。
这让所有跟他有过牵连的兄弟们都陷入了险境，差不多算有了案底儿。
所以，兄弟情绝。
兄弟们自然也没有怨言。
他们上次为人所救，惊险的逃过一劫，而棉猴却想点了他们的恩人，
这一点，不能容忍。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
五六月是吉春市最美丽的时候。
城里马路两旁人工栽种了很多柳树，因为它们太容易活了，绿化成本极低。民间就有老话：无心插柳柳成荫。
可见，好活也是一种好本事。
吉春市从来不曾缺水，仅仅冬季存雪化净后渗入地下的雪水，就会让所有的植物在以后的两个月生长茂盛。
圣经上说：多的，那就加给，让他更多。这话也适用于吉春。
吉春市不但有雪融水，它夏季还多雨。这使得城里大马路两旁的柳树，普遍长出了又细又长、柔软得可以在手指上缠几圈的枝条。
上坎的小院里，早在四月份的时候，郑娟贴着板障子密密地撒下的扫帚梅也开始分叉开花了。
扫帚梅是那种要开就一齐色彩鲜艳地开着的花。它们虽然看上去很普通——六瓣的单瓣花而已，但是花的颜色五彩缤纷，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夹杂着绽放，还都开在几乎同样的高度。
所以看起来很热闹，很喜庆。
郑娟很喜欢它们，所以每年都是她来种。月月走后一直没回来，这边就沈瑶自己住，她偶尔也会过来陪她。
顺便帮着打扫一下卫生，收洗一些衣服啥的，都是早就做习惯了的事。
大常白天一般在厂里，经常晚上回来，默默的履行着他的“看护”职责。
扫帚梅虽然是最普通的季节性草花，但它那筷子般粗的茎居然能长到一米半那么高，直挺又有弹性，只有大风才能吹弯它们的茎。平常时间，随风摇摆的只不过是它们的花朵罢了。
尤其周文开发出它的“菜”的属性以后，扫帚梅就成了每年必种的植物。
而且会种很多。
小时候吃菜，长大了看花，长老了还可以做扫帚，一生都在奉献。
实用极了。
郑娟喜欢它，大约就是出于这点。
院子里的丁香树也开花了。
它使得屋里院内到处弥漫着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在清晨和夜晚最为浓郁的时候，香味往往还会飘到街上，供路人分享。景色虽美，但身处美景之中的郑娟，心里却不是很美。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人却已各奔东西，变得不再热闹，甚至有些冷清了。
这个在丁香花中沉郁的姑娘，坐在庭院里，沐浴在花香中，心情却是纠结得很。她在思考是不是搬回去住，是不再来的那种。
因为好像没有住下去的理由了。
唉……算了，自己还是搬回去吧。
这里住着已经不合适了。自己的家还是在那个胡同，自己就是一个胡同里的姑娘。郑娟抹掉不知觉间流出的泪水，坚强的站起身，转回屋里收拾衣物被褥，就准备回太平胡同老屋去了。
“姐，你在收拾东西？”
正在院子里和狸猫玩耍的光明听到了姐姐的动静，就问了一句。
郑娟走到光明的面前，蹲下身轻抚着弟弟的脸，又忍不住珠泪盈盈，她强忍悲伤说道：“嗯，小明，咱回去吧。”
“为什么呀？”光明不解的问。
“不为什么，因为太平胡同那里才是姐姐的家呀。”
“周文哥不回来了吗？”
“他没有说。但是光明，咱们自己要懂得道理，周文他已经帮我们很多了，不能再麻烦他了。而且姐姐现在还有了工作，能照顾妈和你。”
“姐，我和妈妈自己能过，要不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妈说女人大了都要嫁人的。”
郑娟厉害的斥责道：“你少管我的事。”
小光明脖子一缩，“哦……那我帮你吧。”
“姐自己就成，等收拾好了，咱俩就回去，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回哪里去？”
周文突然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周文哥！”小光明惊喜道。
“姐要搬回去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