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最后决定在泰和吃——泰和可是乐阳最高级的酒店，出品的美食屡获大奖，请客吃饭最高档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现在泰和的行政总厨被抓了，厨房的水准肯定会掉落不少，过渡期间可能还会有些混乱。瀚海请客吃饭，是经常来泰和的，所以要密切监视泰和的水准，今天正好看看到底掉到什么程度了，还能不能继续请人来吃饭。反正今天吃饭的都是公司里的自己人，就算出品再差也没事。
“这里太贵了吧。”沈志国看着点菜的菜谱感叹。
“这个你放心，我们荆工刚刚卖了这个大一个人情给泰和的办公室主任，肯定给了好几万的代金卡，尽管吃。”戴秘书说。
“怎么沈主任的定惊饭还要阿宇来埋单啊，不是公司出的吗？”顾小清说。
戴秘书更加想把荆天宇给烧了，“当然是公司出，阿宇用卡结账，开张票子，回去还可以报销嘛。”
这就等于把卡里的钱套现了出来，而且还是足额，还白吃一顿，不过荆天宇一想不对，“送出来的代金卡开不出发票的啊。”
其实是可以开发票的，如果是真金白银买的那种代金卡。就好像其他卡一样，买多少钱就给多少发票，给的折扣不算。比如别人买的十万块钱金卡，其实只要六万到七万就能买（具体要看当时的优惠程度），花了六万买的，就能开六万发票，花了七万买的，就能开七万发票。
不过送出来或者抽奖拿到的代金卡，因为没成本，就不能开发票了。泰和的代金卡在外头只能按照标价的一半来卖，也是因为如此，不能开发票，用途就少很多。
“谁说要发票了，你拿个收据就行了，我在上面签名。”戴秘书说。
原来还有这一招，发票和收据之间的差距，对于底层人员来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财务部绝对不会报销收据。至于理由，那也是十分充分的，本来会计法就不允许这么做。可是对于高层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签名的事情。
不过荆天宇还是觉得戴秘书的做法有些不对，用收据报销这种事，说到底也是挖公司墙角，自己私底下做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当着顾小清的面来做呢？就算要示好，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手段吧。顾小清的主要身份可不是瀚海的维修部主任，而是顾家的大小姐，是合作伙伴派来的，在她面前这么肆无忌惮，不怕给顾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这个却是荆天宇想岔了，要是戴秘书知道荆天宇的想法，一定会大笑三声，他们这些高层有谁不在公司规则下捞好处？高管层捞了好处，老板才能安枕无忧，要是有哪一个高管清廉如水，不是自己的钱坚决一分钱都不拿，老板才会睡不着，人家这是要做大事了，要么辞职出去创业，要么就是要投奔别的公司，要么就是夺权，所以才会收束手脚。
“那我们吃什么？”顾小清问。
“今天是给沈主任吃的定惊宴，就由沈主任先点两个菜。阿宇这次功劳不小，也点两个，我就负责收拾头尾，顾小姐查漏补缺，你们看怎么样？”戴秘书对这种场面那是驾轻就熟，要是平常请客，自然一个人点菜就行了，不过沈志国和荆天宇两个都是没怎么来过泰和这种高档地方的，就让他们过过瘾。
“这样啊。”沈志国犯难起来，他来过几次泰和，不过没混上点菜的待遇，看着这个想点来试试，看着那个也想点，他现在可不是主任了，撤职已经成了定局，以后来钱的路子可就少了，更加补回来泰和吃饭。也就是说，这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点才行！
“阿宇，你来详细说说，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戴秘书趁着这个空子问荆天宇。
“是这样的，我今天早上和顾明顾经理出去土特产店采买礼物，中午的时候就在泰和这儿吃饭。”荆天宇从头说起，怎么见到孙经理，怎么来找数据库，怎么发现是沈志国动的手脚，怎么把数据库修好——当然他没说自己打算把那三万块钱贪污下来，而是说交给了顾小清，顾小清当然不会拆穿。
戴秘书也不以为意，说：“那三万块钱是你修电脑的劳务费，你自己收着就行了，不用交给公司。”
“这不太好吧。”顾小清说。
“哦，怎么？”戴秘书心想难道要卖情郎了？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顾小清说的是：“这事以后还可能有麻烦的，不如象征性的给公司两三百提成，就能算是公司的职务行为了。”
“这也好，不过两三百也太小气了，给三千吧。”戴秘书说，“继续说，你找回了数据，后来怎么样了？”
于是荆天宇把以后的事情也说了，怎么带着沈志国去找吴少军，怎么忽然接到沈志国的电话，说他被抓了。
“我是你带去泰和的，当然要找你。”沈志国插嘴说。
“你是以为给了提成，所以阿宇要给你负责到底是不是。”戴秘书嗤笑一声，“阿宇把你带过去，你肯定不会白干活，这竹杠不敲白不敲，狮子大开口什么的，也不用别人教。按照规矩，你应该给阿宇介绍费，多半给的是一成吧。”
“一成也算是合规矩了。”沈志国神色一僵。
“是啊，一成是合规矩，可是你只给一成，就要自己善后，还找阿宇请律师干什么。”戴秘书说。
“这个……善后的事情找了阿宇，我自然会提高提成。”沈志国说。
“是吗？”戴秘书说，“老沈，你也不用瞒我，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
“提成的确是给少了，我这不是穷了吗，一时糊涂。”沈志国低头说，“我愿意给两成……不，两成半……”
“三成，还有请律师的钱！”戴秘书说。
“这个……”沈志国扭扭捏捏的不想答应。
“我说老沈啊，你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混不出来？在业务部里你也算是一把好手，技术顶尖，学历不差，成绩资格评语也够了，为什么就是升不上去，最后只好跑到维修部做副主任啊？就是因为你太不懂人情世故，该小气的时候又不小气，该大方的时候不大方，阿宇可是把你从公安局里面完好无损的捞出来，只让你在里面呆了几个小时，光是这个功劳，要你三成的酬劳就是应该的。”戴秘书对公司上下都是精熟。
“我……不懂人情世故？”沈志国一呆。
“人情世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戴秘书说，“回去慢慢想吧，选好吃什么没有？”
“吃？”沈志国回过神来，“想，想好了，我要这个麒麟鸡，还有这个鳝鱼饭。都说泰和的麒麟鸡好吃，鳝鱼饭还拿到过全国金奖，我想吃好久了。”
“沈主任，你和泰和的厨师这么熟，私下肯定吃了很多好东西吧，没吃过麒麟鸡和鳝鱼饭？”顾小清问。
“没呢，其实我和他们也不怎么熟。”沈志国苦笑着说，“原料都是有数的，尤其是麒麟鸡这种高级东西，谁敢乱做啊。”
“那鳝鱼饭呢？鳝鱼很便宜的啊。”荆天宇说。
“鳝鱼便宜，但是杀起来麻烦啊，做的时候家伙又多，做厨师的工作繁重，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活，有点空闲时间都去赌钱玩女人了，谁耐烦做菜。他们自己吃饭也是胡乱做些最普通的鸡鸭鱼肉，根本不肯下功夫。”沈志国说。
“原来是这样的吗。”顾小清兴致勃勃的说。
“这些普通厨师是这样，有上进心的厨师有空的时候都去钻研技术的。”戴秘书说，“阿宇，你先点菜吧，点完再继续说。”
“好啊。”荆天宇随便看了两眼，“要这个龙虾，还有这个大螃蟹。”至于为什么选这两样，当然是因为他没吃过。
“那就再要个两个青菜加个汤吧。来个上汤豆苗，来个炒芥兰，再要个鸡汤。”戴秘书说，“顾小姐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再要个猪杂汤吧，我上次吃过挺好吃的。”顾小清说。
已经要了鸡汤，还要猪杂汤就多余了，不过当然没人会提出这一点，于是就按照这个用电脑点了单。本来戴秘书这种贵客上门，泰和的客户经理们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粘上来，不过戴秘书要和荆天宇说话，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所以现在就只能用电脑电单了。
荆天宇继续说今天的事情，当然略有删减，比如他用了异能才知道真相，这是打死都不能说的。只说自己从天台的灰尘上看出了破绽，发现欧阳山跳楼的时候楼顶不止一个人，而且那个姓关的辅警还捡到了寿英才的手机，所以一下子就推断出来。后来又找了寿英才几个兄弟查问，果然发现了真相。
“真是了不起，果然赛过金田七。”戴秘书举起拇指，“我告诉老板，老板都不知道信不信。”
“好厉害。”顾小清听得眉飞色舞，就差拍手掌了。
“这次多亏你了。”沈志国也说，“要不是你，哪有这么快能查出来。”
“所以啊，你那三成很合算的。”戴秘书正说着，外头敲了敲门，这是可以上菜的信号，“做好了吗？上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