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聿这两日火气有点冲，恰逢一个内院侍候的二等丫鬟不知所谓，半夜的时候穿着个肚兜进来自荐枕席，把他给气得半夜就让人在院子里跪着。
这会儿虽说还不是滴水成冰的冬天，但却是那种往骨头缝里钻着的冷，小丫头冻得几次昏死过去，可都被方子聿让青茂拿水泼醒了。
青茂站在廊下指着浑身战栗不止的丫鬟对院子里的人说道：“都看见了没，再敢生那些不该生的心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爷，饶命吧，求您看在奴婢打小侍候您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丫鬟哆嗦着嘴唇皮磕磕绊绊地说道。
方子聿阴沉着脸，对青茂说道：“去找管家来，让他把人弄走，我这里肯定是不能再用她了。”
青茂应“是”后便要去喊人，不想恰在这时外面下人走了进来，“三爷，吴少东家来了说找您有急事，让您立刻去花厅。”
方子聿一听是吴悠，起身便往外走，一边嘴里嘟囔着说道：“不是嫌弃我吗？嫌弃我还来找我……哼，我就不该理他……”
话是这样说但脚下步子却是没停。
吴悠站在花厅里没了平日里的闲适，花厅角落里种着盆山茶花，大朵大朵的花朵开得很是艳丽，他却仿若未见，满脑子都是程不识派人盯梢闻妤的事。
“吴迟季，你不是嫌弃我……”方子聿的话在看到吴悠铁青的脸时，戛然而止，“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未婚妻和人私奔了？”
吴悠这会儿已经顾不得方子聿说的什么屁话了，他上前抓着方子聿的胳膊，“让管家去衙署将你父亲请回来，我有重要的事同伯父说。”
一听要把自己爹请回来，方子聿敛去脸上玩笑的神情，一对丹凤眼微微眯起看着吴悠问道：“出什么事了？”
“程不识派人盯林娘子的梢。”吴悠说道。
方子聿脸上的神色僵住，稍顷，转身一脚踢翻身边的梨花官帽椅，怒声道：“这个瘪犊子他想干什么？老乌龟死王八惹火了我弄死他！”
吴悠叹了口气，对听到动静赶来的青茂摆了摆手，待青茂离开后，他才冷了脸对方子聿说道：“你这会儿发什么疯呢，发疯能解决问题？行了，我还是去衙署找伯父吧。”
话落拔脚便要往外走，方子聿一把将人拉住，喊了守在外面的青茂进来吩咐道：“你去衙门找老爷，告诉他就说家里出事了，让他回来一趟。”
青茂离开以后，方子聿又喊了管家进来，“我院里的那个铃兰的丫鬟，你大张旗鼓的去发卖，别人问起也别瞒着实话实说。”
“知道了三少爷。”
管家匆匆退下。
下人进来奉茶，可花厅里的气氛实在不够美妙，放下茶盅多一刻都不愿待就跑了。
吴悠一路赶来早就渴了，先前是没心思喝，现在不但渴还饿，于是对方子聿说道：“我还没吃早饭，你呢？”
方子聿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招了下人进来，让他们把早膳摆在花厅。
心里有事即便饿也吃不了什么，不过是一碗白粥下肚吴悠便饱了。
撤了吃食后，两人重新端起茶盅，方子聿揭着盖子却没喝，而是问吴悠道：“你说那老王八蛋是不是知道林娘子来跟我买棉花的事？”
“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事就只有我和常掌柜以及店里的伙计知道，难道是铺子里有内奸？”话落，方子聿拧了眉眼，“我等下就去铺子里查，要是让我查出来我弄死他！”
吴悠看着他暴躁的样子，叹气道：“你这辈子也就当外祖的命了。”（性子急生女儿的俗语）
“什么意思？这和我当外祖还是当祖父有什么关系？”方子聿气得将茶盅扔桌上，“吴迟季，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最烦你明明是个人却总是不说人话。”
吴悠不理会方子聿的气急败坏，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冷静。
方子聿也不恼，过了半晌，他突然问道：“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林娘子？”
见他终于问了个有用的问题，吴悠轻声道：“我也在想，要不要告诉她。”
“可万一她真是程不识那老不死派来的人呢？”方子聿又问道。
吴悠：“所以我在迟疑。”
得，说了等于没说。
好在又过了一盅茶的时间，方泊简回来了。
“爹（方伯父）。”
两人齐齐起身迎了上前。
方泊简年约五旬，国字脸，和大多数他这个年纪养尊处优的男子一样，鬓生白发的同时也有了个将军肚，见到吴悠也在一瞬的错愕后，打招呼道：“迟季也在啊。”
“方伯父是我让子聿请您回来的。”吴悠开门见山说道。
他其实早两天就想来的，但一来药堂里的事多，二来闻妤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便想着迟个两天再上门拜访也没事，谁会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
不需要吴悠开口，方子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给自家爹听，“我早就想和您说了，可这两日您总是回来的很晚，等我起来您又出门了，一直没机会说。”
没机会是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没把这事放心上。
方泊简听了眉头微蹙，看向吴悠问道：“迟季您是怎么想的？”
“两点。”吴悠迎上方泊简的目光说道：“这位林娘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其次，她和程不识是敌还是友。如果是敌，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方泊简一脸欣慰，但等眼角余光看到自家傻大儿时，又是一脸的嫌弃，怎么聪明的都是别人的儿子。
“这个不难。”方泊简说道：“程不识府上有我的钉子，我让他打探一番便是。”
“如此甚好。”吴悠说道。
方子聿这时候问道：“爹，桐港的事怎么说了？”
方泊简叹口气，“怎么说？上面追得紧，下面又抓不到人，大家一起挨训呗。”
方子聿却是眼珠子一转，起身走到方泊简身边，“爹，总不能我们老是被动防守，能不能和知府大人商量下，趁机把程不识那老王八给撸了。”
“你以为是菜园子摘瓜呢？”方泊简没好气地说道。
要能撸还能等到现在？
人家背后也是有人的好吧！
不过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方泊简目光微沉，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