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所言极是！”阿史那雀翎虽如此说，却没敢看江璇玑的脸色，只微低着头和蔼地瞧着妙珺惊艳的脸儿，叹道：“若非咱们小小非之玹不嫁，我便从厥州为她寻一位顶尖的勇士入赘咱们荣府。”
江璇玑冷瞥她一眼，却劝乔迎岚，“娘亲，您莫要宠坏了小小。放眼史册，哪一位嫁入皇族的女子，能舒心做自己？小小将来若要活得长久，必要谨小慎微，察言观色，收敛锋芒，且必要时，手段需比太后更狠绝凌厉些。”
乔迎岚自是知晓这些，却听不得这些话，且那孙女婿又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怎能让自己的孙女受委屈？！
她疼惜地捧住妙珺的脸儿，更不希望孙女成为一个扭曲了心智的怪物。
“小小，依着祖母说，在宫里还和在家里一样，做你自己就好，不必刻意去迁就迎合谁。之玹爱得就是你这一点，你若为谁丢弃了他最想喜欢的本真，那才是得不偿失！”
江璇玑气结，“娘亲，她当以夫为天，以君为重，万万不能再恣意妄为！”
乔迎岚脸色也变得难看，“凭我荣家一群男儿，还护不住我这一个宝贝孙女么？”
“我们荣家的男儿，是为保家卫国的，可不是为宠惯她流血牺牲的。”江璇玑强硬地道。“为她一个，牺牲我荣家满门，我倒宁愿没有生她！”
乔迎岚哑了一下，突然就悲怆地一把搂住妙珺，“呜呜呜——我可怜的孙女呦！这是剜我老婆子的心头肉呀……呜呜……”
阿史那雀翎忙递眼色给江璇玑，示意她劝一劝。
江璇玑却被哭得措手不及，眼见着自家婆婆哭得竟抽抽噎噎，一时间也无计可施。任凭她相助荣家军打了无数场胜仗，却无法说谎宽慰这可怜的老人家。
妙珺亦被祖母哭得心头犯疼，搂住祖母的腰际，脸儿贴在祖母柔软温暖的怀里。
“祖母放心，孙女断不会让自己受半分委屈。”
“我的傻丫头呦——我的心肝——祖母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呐！”
“孙女得闲，定和之玹常回来，祖母再这样难过，孙女怕是也哭得收不住，还要劳烦林珠嬷嬷她们再帮忙补妆了。”
妙珺说着，忙拿帕子给祖母擦眼泪，看着祖母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眼下这场分别，就成了锥心刺骨的煎熬。
“孙女委实不明白，万无一那样的恶人，怎就轻易地活过了百岁？！若得了他的法子，祖父和祖母也能活过百岁便好了。”
乔迎岚本哭得难受，乍听这话，反被她的话气笑，“傻丫头，你们这些小猴子过得欢喜舒心，祖父和祖母就算明儿死了也甘愿。”
江璇玑嗔怒道：“娘亲这是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又哭，又说死……”
乔迎岚委屈地又落泪，“我舍不得自己的孙女不成么？这个家由得你们做主，我是哭的权利也没了？”
“有，有……祖母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成。”妙珺捧住祖母的脸，哄孩子一般，宽慰哄劝道，“祖母，皇宫和咱们荣府不过就隔着一条街，之玹把咱们荣府迁居过来，就是希望咱们能时常见面，孙女若是不能回家，您和祖父也能入宫去呀。”
“祖母知道之玹是个孝顺懂事的，也定会对你好。”乔迎岚懊恼得道：“偏就他那个皇祖母，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妙珺安抚好祖母，和荣之玹坐上赶往皇宫的大红龙凤华车，想到自己此生大半的事都心想事成，心底有些阴暗的角落，也照进了暖阳。
凤冠上垂着一排小帘子似的金珠，荣之玹坐在她的左侧，红光满面，俊眼含笑，右臂自然而然地一手环在她的脊背上，左手握着她的手，这半是保护的姿态，却更像是生怕她跑了。
今日街上竟也不同，花瓣飘飞，整条街张灯结彩，观礼的百姓挤在路旁，楼阁的露台上，分明不曾见过她，也看不到她的脸，却都在欢喜地挥手……
妙珺抬手也回礼，却被荣之玹牢牢握着手动弹不得，耳畔他低柔的声音轻嗔，“他们喜欢你即可，你不必喜欢他们，心里只搁下本宫足以。”
妙珺笑着揶揄他，“小气鬼！”
“本宫可不是小气之人，真正小气的人，分明是祖父和祖母。瞧祖母刚才哭得天崩地裂，能让你上车，委实不易。”荣之玹这才放下心头的大石，“刚才我一直担心，她老人家和祖父临时变卦，改了婚事。”
“祖父和祖母之前也不是没有阻止过呀，你看，咱们还不是熬到了婚礼？！”妙珺说着，与他十指相扣，将他的手举到他眼前调皮地晃了晃，“只要你不推开我，这辈子我赖定你，再也不分开！”
荣之玹看着莹光闪闪的珠帘，自金珠缝隙里，捕捉着她眼睛的星光，“自打我初见你，虽不谙情事，却也是想护你一辈子。不过，眼下咱们却遇到一个厉害的人，那人怕是还能要了你我的命……”
妙珺不疑有他，下意识地便问，“何人如此厉害？”
“昨晚有人在山洞中投毒，万无一受内伤，生死不明。洞中的人，皆与万无一的毒症相仿。本宫命人严查，却除了你、我和皇祖母，并无他人入内。”
荣之玹说着，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此人高深莫测，去那洞中走一遭，竟丝毫不留痕迹，可见他轻功了得，下毒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
妙珺心虚地转开目光，抚了抚脸前因马车前行而不住晃动的垂珠，希望它们遮挡严实些。
“也或许，是那洞中人起了内讧，自己人下毒。成群爆发的毒，往往是因为喝同样的水，吃同样的饭菜……”
荣之玹不动声色地顺着她的话沉吟点头，“小小你言之有理。不过，咱们的人查验过，那洞里的水和食物都是干净的，且厨子们因为那个时间在膳房忙碌，反而都安然无恙。”
妙珺故作惊讶地道：“这就奇怪了！难道真的有人如此厉害？”
荣之玹慨然摇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事说来，也是怪我疏忽……”
“你疏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