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之玹牵着妙珺的手起身，踱步下去台阶，经过太后面前，迈出御书房的大门。
“小小可有想去玩耍的地方？”
“你去哪儿，我跟着去哪儿。”
“既如此，跟我去瞧瞧绣娘们给咱们准备的龙凤喜袍。那袍子，早在三个月前就已备好，瞧你近来倒是瘦了，只怕尺寸还要收一收。”
妙珺一起步下台阶，愉快地拉着他的手晃呀晃，“如此早早备下嫁衣，你就不怕我这三个月长高长胖尺寸不合？”
荣之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柔声道：“凭你闲不下来的性子，再高再胖也就这样。”
妙珺顺势勾住他的手臂，腻腻歪歪一边走一边晃着他的手臂，随着他的步子步下台阶，心情欢喜难抑。
她更庆幸及时明白了他的苦心，没有像前世一样糊涂地辜负他。
“之玹，咱们若把你的皇祖母活活气死，将来可是要背负不孝的骂名。”
“放心，她是长寿之人。”荣之玹若有所思地回眸，望了一眼御书房的檐牙，“这会儿，你担心她被气死，她恐怕忙着如何把我换掉、把你处死！”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还是小心为上。”荣之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打今儿起，咱们形影不离！”
“好。”
御书房内，太后阴沉地撑着拐杖起身，踱步出殿，清冷俯视着阶下的背影，如望见了谁的尸体，满眼煞气地冷笑，“这丫头当太子能给他幸福呢？痴心妄想！”
本想投靠妙珺的金镯，乍听此话，见她脸色不霁，忙扶住她的手臂，“太后娘娘可是有何打算？”
德利跟出门来，也望向阶下，“太后娘娘，奴才斗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背叛了哀家，还好意思在哀家面前说话？”
“奴才愚见，太后实在没有必要为妙珺郡主伤了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和气。”
金镯道：“德利，这话是我劝主子劝剩下的，你要想活命，最好说点新鲜的。”
德利对她的讥讽不以为然，忙绕过金镯，凑近太后眼前，“太后若瞧荣家人不顺眼，亦或不喜欢妙珺郡主，不如先应下这婚事，等稳住局势，待荣家失了防备，再分而化之，逐个瓦解清除。”
太后狐疑，不禁重新审视他，却审视半晌，也没有看出他半点心虚和惶恐。
“德利，凌晔能让你背叛哀家，想必对你不薄，你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哀家可不敢信你！”
德利忙又压低了脑袋，“奴才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栽培的，这些年来，奴才承受不住太子殿下的威胁，这才顺从些。但太子殿下毕竟还年轻，眼前一叶障目，看不透太后娘娘对他的好，可奴才将太后娘娘的苦心看得一清二楚。”
金镯无法忍受他讨好的口气，“德利，你若对太后娘娘忠心，太后娘娘自不会亏待你。不过，这宫里也不乏心口不一之人——这样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德利挑衅地对金镯冷扬唇角，“人在绝境之中，找寻另一条路都是本能。昨日我受不住太子殿下的威胁，说不定明日金镯嬷嬷就为一口气背叛太后娘娘。”
金镯被他戳中了心事，勃然大怒，“你……”
太后抬手制止金镯发作，对德利道：“哀家早就给荣妙珺下了懿旨，让她嫁给旁人，可她偏不肯听。哀家的懿旨，若谁都不放在眼里，这天下岂不是大乱……”
德利忙顺势接下她的话茬，“太后自可追究荣妙珺抗旨，但荣妙珺若说没有收到太后之前的密旨，要求太后娘娘重新写一份懿旨，恐怕太后您丢失凤印之事就暴露了，这事儿闹到朝堂上，可比妙珺郡主忤逆懿旨更严重。”
太后注意到金镯脸色难看，道：“你也别生德利的气了。这些年你们相处融洽，关键时候，还是德利有主意。”
金镯气结，“主子，这人吃里扒外，您不会真的听了他的话吧？”
德利忙挤开金镯，“太后娘娘，除却那懿旨之事，北厥王和阿史那雀翎、老爷子荣誉和老王妃乔迎岚，恐怕难免不计较您对世孙荣曜所做的事。若太后娘娘在此时送赐婚懿旨去荣府，正可解了北厥王和阿史那雀翎的怨愤。”
“嗯！”太后心口巨石挪开，顿时一身轻松，“德利，就由你去荣府传哀家口谕，就说，太子和荣妙珺的婚事，都依太子的心愿。”
“奴才谨遵太后懿旨！”德利忙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和妙珺郡主若是得知这个好消息，定然会像从前一样，孝顺太后娘娘的。”
“哀家自打入宫，到今日掌控天下，何曾需要旁人的孝顺？！”太后不耐烦地抬手，“你快去吧！”
“是！”
金镯瞧不得德利小人得志的模样，“他是个什么东西？主子您不会真的依了他的主意吧？！”
太后若有所思地目送德利远去，“太子大婚，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喜事，当普天同庆，哀家正好大赦天下，将所有皇子、王爷、世子的罪名抹平。”
金镯不禁为早已不见踪影的太子爷捏一把冷汗。太后这是要搅浑了眼下好不容易清澈的水，只怕将来天宸又要腥风血雨。
太后撑着拐杖，迈下台阶，犹如握着一把刀，“猛虎归山，蛟龙入海，再加上哀家助益，这天下必然大乱！到那时，哪儿还有荣府一家独大的机会？！哈哈哈……”
金镯忙跟上她，“太后娘娘可是要回寝殿？奴婢要不要这就去传御医去殿里候着？”
“你不必跟着了，哀家要去万国寺一趟。”
“是。”金镯自阶上驻足，忽然发现，自己也被防备了。往日太后出宫求神拜佛，都是带着她的，怎这回突然就不带她了？
倒是万国寺的后院，有一间厢房，是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去的，不知那里面住着何人。
金镯犹豫再三，还是乔装了一番，紧跟上太后出宫的马车。
……
一品锦阁二楼……
妙珺在一众绣娘的服侍下换好凤凰喜袍，自屏风内走出来，抬手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头冠，却注意到荣之玹自另一边的屏风后尚未出来。
她抬手示意绣娘们暂且退下，忍不住揶揄道：“之玹，你那衣服是有多繁琐？竟是比女人穿衣打扮还慢？！”
“马上就好！”
屏风那边，荣之玹早已穿戴好，却正自窗口发现，一辆不起眼的青皮马车自楼下经过……
马车前后跟着身穿蓝袍金甲的护卫，那些护卫佩戴的武器不同，却骑着宫中暗卫司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