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也齐和大皇子却被这场面惊得僵在当场。
“父皇，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人为何不听我们的命令，反而跪宇文凌晔？”
阿史那也齐也想说点什么，却莫名地心底恶寒。
他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自打谋权夺位，趟着腥风血雨，除了荣誉，还没败给过谁。
但凡在他眼皮底下玩阴谋诡计之徒，无一不被他斩草除根。
但是眼前这一幕，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他盯着荣之玹的脊背，这才发现，这年轻的太子爷步履无声，那一身骇人的功夫分明还在，且他手搭在荣妙珺肩上，对女子完全保护的姿态，沉稳威严，一身从容，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长阶两旁的护卫跪成两条长龙，这皇宫俨然是这太子爷的。
这人在北厥一个月，佯装被囚的窝囊模样，竟是一直在暗中收买人心。
“大意了！”
“父皇，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皇子恐慌地看了眼殿内的官员，就怕中间也有人被收买。
“宇文凌晔接下来定会屠我们阿史那皇族。荣妙珺入我北厥京城，此前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恐怕荣家军早就在京城内安排了人……”
阿史那也齐冷眯着眼睛，俯视着走下台阶的一对儿璧人，眼底陡然蒙上一层杀气，“天下间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他们想收了北厥，朕可不是杨屹敖！”
“父皇的意思是……”
“宇文凌晔可以收买这皇宫里的人心，可收买不了宫外的民心和边境的军心！殿内的文武百官还是朕的！”
阿史那也齐中气十足地说完，转身就要迈进殿内，不料，文武百官鸟兽一般冲出来，礼也没行，便召集地往台阶下冲……
大皇子也被几个臣子撞成了陀螺，好不容易稳住了身躯，殿内已经跑没了人。
“你们……你们跑什么呀？”
阿史那也齐忙拉住走在最后的一位老臣，“爱卿，朕还活着呢！咱们君臣多年，朕待你可不薄！”
老臣忙跪拜，“陛下，臣今年近七旬了，上有老下有小，还等着曾孙娶媳妇呢！陛下能豁得出去，杀出一条血路，老臣手上可没有兵卒驱使，更招惹不起宇文凌晔呀！宇文凌晔手底下百万精兵，又有荣家军相助，既收买了宫中的护卫，眼下再不出宫，怕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你……”
“陛下，您听老臣一言，此事都是上官如惹下的祸事，与荣家军的旧债，能搁下便搁下吧！您去宇文凌晔面前服个软，说不定还能得封为王。”
大皇子气怒地呵斥，“你们刚才还嚷着拿荣妙珺的头颅祭我北厥的战旗，这会儿又叫父皇去向宇文凌晔低头？”
“大皇子，您都三十四岁了，好歹也过了天真的年纪。”
“你这老匹夫，讽刺本皇子蠢？”
“老臣不敢！大皇子难道不知，我北厥这些年粮草不足么？”
“混账话，眼下是要打仗的，岂能说这种话长他人威风？”
“百姓们早就民不聊生，偏偏咱们北厥赋税一年比一年高，陛下一说与荣家军讨公道，外面早就民心惶惶。”
阿史那也齐气急地跳脚，“爱卿，就算朕要与荣家军算旧账，也是为我北厥争一口气，朕错了吗？”
“陛下自是无错！但——宇文凌晔收了大漓为漓州，直接免赋三年，所有将士军饷不减，只这一点，军心民心便都得了，且他当上太子这些年，诸国再无战乱，百姓们可都看在眼里。”
老臣说完，也不管阿史那也齐父子俩是什么脸色，拎着袍边，便颤颤巍巍地往台阶下冲。
阿史那也齐一时间万念俱灰，转身迈进殿内，不料正撞上缩在门边的女儿。
阿史那灵灵忙安慰道：“这些事都不怪父皇，说到底，都是上官如害得！”
“那群乌合之众背叛朕，你竟也为自己开脱？！”阿史那也齐反暴跳如雷。
“父皇，儿臣是说实话呀，上官如来了咱们北厥就居心叵测……”阿史那灵灵话没说完，却冷不丁地挨了阿史那也齐一巴掌……
啪——巨响，震慑宫殿内外。
“父皇，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
“朕真是打你打得少了！朕给你的毒药，你可是拿去喂狗了？那种无色无味的毒，你可知耗费了多少御医的心血？若是宇文凌晔身中剧毒，他万万不会收买了人心去！”
“我明明给他下了毒，我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
……
荣之玹领先迈进阿史那灵灵的寝宫主殿，示意殿内的宫女退下，头也不回地对妙珺道：“小小，这几日你暂宿在这里……”
妙珺僵在宫廊下，忍不住抬头看镶嵌着七彩宝石的白玉门框，整个门框，框住了殿内的珠光宝气、金碧辉煌，也自殿内溢出一股甜腻呛人的香粉气……
一想到荣之玹与阿史那灵灵在此独处一个月，妙珺愈发浑身不舒坦。
“为何要宿在这里？这分明是阿史那灵灵的寝宫。”
“北厥这边还有政务需要处理，我这几日可能没有时间陪你，这宫殿里好吃的，好玩的，你都可以随意取用，至于阿史那灵灵，我会另外给她安排去处。”
妙珺却不想用旁人的东西，荣之玹也俨然不是在与她商议，而是命令，若她再多言一句，只怕他又摆脸色。
妙珺下意识地看阿冬，希望他帮忙说点什么，不料，身后竟空无人影，阶下的庭院里也只洒扫的宫人在忙碌。
这个季节，原本的花木都已经凋零，只拿温室里的牡丹盆栽摆着，比之她的翡翠阁，实在不怎么养眼。
但是，阿冬怎么会不见了呢？身为她的贴身护卫，竟是招呼也不打。
荣之玹自殿内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不悦地迈出门槛，正见妙珺东张西望地走下台阶去，喊道，“阿冬——阿冬——人呢？”
荣之玹不悦的跟下台阶，忙抓住她的手肘，将她的身子拉回身边，“他一个大活人丢不了。”
“我是怕这皇宫里藏着高手，趁着阿冬不备，背后捅刀，毕竟这是在异国他乡。”
“或许，他是识趣，怕打扰我们，自己回避了。”
“有什么需要回避的？他扮演的是我的郡马。”
偏偏不巧，阿史那灵灵捂着红肿的脸，哭着冲进宫苑大门，眼见荣之玹拉着妙珺不撒手，便直接从两人中间撞了过去。
妙珺被撞得晃了一下，脚下不慎踩到裙摆，整个人就歪向地面……
眼见她受伤的右肩向下着地，荣之玹心惊地呼吸一窒，迅速捞住她的腰肢，不料背后有利器嗖——划过半空，伴随冷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