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我们还在这看什么呀?”
青鬼将手放在了额前,远眺剑门关,“张子源说领主需要大夫看病,城中是有位休神医,请他来看看怎么样?”
他说的‘请’,除了礼貌的请之外,不限于任何方式。
田曼瞥了一嘴,摘下面具,手里的漆黑如墨的恶鬼面具。
戴久了真的会变成恶鬼吧。
可是,没用那么好摘下。
“领主,你觉得怎么样?”青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田曼一扭头久看见少年的笑颜:单纯的恶。
她手下这二十个人,就是从魔鬼在人间的化身。
控制不住,会被反噬吧。
至于教好他们,她给指路,他们走不走是他们自己的事。
需要他们的恶,帮助她解脱肩上的重担。
“领主~”
“滚远点。”田曼一面具给青鬼砸俯首了,“我又没生病,要什么大夫。
回营地。”
“呜呜~我又没做错什么,领主干什么突然打我?”青鬼摸着脑袋上的包。
“你离的太近了呀。”星将面具推到了头顶,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少女脸,带着些婴儿肥。
她身上的百花衣,又一次沾染了血渍,一道道笔锋,飞溅出的张扬的墨水。
看这回有人理他,青鬼吸了吸鼻子,策马挨的近了些,
“我只是闻到领主身上香香的,就。。星,你也一样欸。”
“青鬼说话像大人了呢。”星温柔的一笑。
青鬼非常开心地咧开了嘴,“真的吗?我做梦都想成为大人,就像领主那样。”
“那你想多了,青鬼只会成为秃顶又非常油腻、胡子拉碴的大叔,在黄昏的街角踢一双破草鞋,拐骗路过的小女孩。
不过青鬼不会得逞的,小孩子的爹娘会把青鬼打跑的。”
星扬起了脑袋,跟着队伍边走,边慢慢说道。
青鬼抓着脑袋,惊恐无比,“我才不会成为那种东西呢。”
星目视着前方,不再理会他,不一会儿青鬼就只看见她的背影,唱着伤感的童谣。
“喂,那么等等我呀。”
青鬼并不十分愿意跟他们呆在一起,可是正如歌谣唱的,“我们又没有家,土路边的饿殍、野狗嘴里的残骸,就是我们故去的亲人。。。”
头顶上的北风打着旋,降下大雪飘飘洒洒。
营地里,帐篷中,暖和的炉子上咕噜噜冒泡的肉汤。
张子源看田曼心情不错的样子,道,
“已经去信给守丞了,云瑶皇帝也给领主一位公主,咱们军饷就不用愁了。”
“哈?”田曼一看有钱赚,娶公主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顺便也给李家少族长提到了,陛下给不给他是另外一说。”张子源还在对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田曼横了他一眼,“你说起了禁止提起的人。”
“怎么提都不能提了?”张子源赌气道。
他几乎忍不了了,田曼的存在就是无尽挑战他的下线。
换做那些自小教育良好的女子,哪一个会这么折磨他:压榨他的价值,把他仆人,欺负他。。。
这些就算了,她连她自己都要放弃,活的那么血腥、黑暗,她就一点都没发现么?
还有放纵自己的苗头。
真的很让人担心呀。
——(九)——
“还敢顶嘴了,你是生活的太好打算去艰苦奋斗了是吧。”田曼提起李喜就很不开心,口气也就没客气。
张子源一听,觉得带刺,“你真的病的不轻。
不看大夫会更加严重,我看着很心烦欸。
反正你身边也有骆山冲,他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我走了也无所谓,那我就走了算了。告辞!”
嘴巴一顺溜,想什么就一股脑说了,张子源反应过来已经不能回头了。火塘边的人都看着他,他更加下不来台。
难道真的被田曼发配出去?
李喜他有家族在,坚持的住,回来也不是问题。他张子源凭什么呀。
那些张家族人,都被田曼收买了,连亡族的仇恨都抛之脑后。
他这回真是被田曼吃定了。
田曼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喝了口汤,“突然这么大脾气,最近压力太大了么?
那有没有兴趣去城里玩?”
“你少来了,不可以进城。”张子源看田曼没当真,找个台阶就下了。坐回了原为,盛汤。
就当方才无事发生一般。
田曼不介意,其它人也不说什么,张子源成功蒙混过关。
骆山冲打量了田曼一下,“你想进城去做什么?”独孤月也看向了田曼。
“进城去玩还要理由。”田曼不以为意。
太多的话说不出来,她得知苏桃锦已经到了城内,想要在狼王与她无关的婚礼之前,见苏桃锦一面。
毕竟决定要互相帮助,还是去亲自确认一下对方的意见比较好。
而这些,与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都无关。
独孤月协助她打下雷州,接受雷州做为部族生息之所就行了。
骆山冲很别扭,要的来的话,也还是跟着骆三爷经营生意。至于骆山冲的报国之志,她很感动。于是决定掐灭。
张子源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属于特殊人才,往后走黑了,也研制反人类药物,他至少也是个助手的位置。
所以,没有哪一个是她的同伴呀。
柳明默默地吃饭,他被俘虏一回生、二回熟,爱咋咋地吧。
“柳将军,我这里少一个将军,你吃好了就去上任吧,张子源带你去。”
“你打算把屠城的位置给他?”
说起空缺的将军,近期就只有屠城。
屠城那么努力爬上的位置,她就这么顺便给一个俘虏?还是说,她去抢柳明就是为了补上这个空缺!
太无情了吧!
田曼点点头,“就是那个位置。”
“你这样当领主。。”张子源乍舌。说她无情,她肯定回嘴说‘领主不需要有情’。
“所以说,你不要动不动就说要离我而去,没有你,军队回暴乱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口的么!”
带兵最忌讳的话,田曼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张子源当时就炸了。仿佛瘦马又被气跑了几年,他扶着额头,很是头疼。
“我没有忌口的啦。”田曼笑道。
于是又被张子源骂了‘轻浮’。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些规矩,真的难懂欸。
柳明没有异议,跟着张子源出去了营帐。
骆山冲感觉自己很多余:要不说意外遇见田曼,他要么因该死了,要么因该在城里才对。
如今在这里,左帅那边会怎么想?他还不知道田曼假扮邓豪。
在左巍眼里,邓家一门叛徒,如今邓公和邓豪的兵力,加起来可以微笑云瑶,他很大可能会先下手为强。
“你要去城里,我也去。”骆山冲眼神飘走,不看田曼。
他更加担心他的家族。
骆三爷在背后为漠城佣兵团提供粮草,左巍怎么也会有所耳闻,他其实已经在云瑶军中呆不下去了。
剑门关前的西戎军尤其难打,他现在没有大功傍身,走也不失为上策。
可左巍怎么可能放人。
这一点田曼也清楚:骆家对云瑶来说,只要不在敌军那边就可以。
她如今的军队势力,怎么看都会被认为是敌军。
还有点高兴时怎么回事。
“你笑什么笑啊,我又不是去保护你。”骆山冲狠狠地瞪了田曼一眼。
“我知道,你未想过要保护我,我也不需要你保护。
你想跟着进城可以呀,但是被别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不,你在这本身就是对云瑶的背叛。”
田曼张大了一点眼睛,笑看着骆山冲,骆山冲却只看见了残酷。
手上沾血多了,气质都带着一丝腥味。
“我没有背叛云瑶。”骆山冲首受不了这样的气息,‘腾’地站了起来,俯看着田曼淡定的脸,心里生出陌生的感觉,更胜以往。
“你背叛云瑶了,你好好的在我这里不是么。方才的柳将军,你跟他是一路人噢。”
田曼笑着说道,本还想顺着多说点,可手里的碗已经被骆山冲打飞出去。
话语声也就随之停止了。
骆山冲双目赤红,田曼可以侮辱他的一切,不可以质疑他对云瑶的忠诚!
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独孤月,又看看一黑到底的田曼。
上次他为了活命,谎称看着田曼,不让她威胁云瑶的安全,苟且了性命。
而命运,在田曼手握终结云瑶的利器时,再一次让他面临生命与忠诚的选择。
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师弟,听说可以出去玩,这么活泼呢。去休息吧,我知道带上你去啦。”
田曼看着地上散落的肉汤,有些可惜。
骆山冲喉咙里上来一种,难以言说的苦味,一声不吭大步撞了出去。
官秀默默收拾了残汤。
“堂主,我这有点热闹。
你怎么看把雷州剥离云瑶这件事?”
田曼一点不觉得惭愧,只是有些遗憾:强留在身边的人,果然如此呢。
一个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很难爱的起来。
从活一世,看透了很多。
却还是那么糟糕。
她也很想跟好人在一起,可是她做的事情很危险,身边都是坏人,她心里负担会小很多。
就让我们这些坏人同归于尽吧,新世界留下好人足以。
“你看起来也累了。什么事明天再说。”
独孤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离去。
——(十)——
翌日。
“星,你看这个,领主答应教我针法了。”
青鬼在星的身边,一蹦三尺高。
星看了个寂寞,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身为领主的弟子,你怎么好意思只考五十九分。”
‘五十九分’如一只利剑,将青鬼扎了个透心凉。
手握拳,擦了一个嘴边不存在的血,青鬼道,“我已经是考的最好的了,你这么不尊重我,你还不如我呢。”
星默默拿出了补考试卷,“一百五十分噢。十科全中。
叫我状元。”
“怎么可能!你作弊了吧。”青鬼震惊的下巴都要脱臼了。
而路过的同伴都举起了高分卷子,低调的炫耀着。
“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呀?”青鬼下意识要去提起星的衣领,瞬间就被尺子打红了手背。
“对女孩子放尊重点。”星将戒尺在手心轻轻拍了一下。
对自己下不去手,对青鬼另一回事。
“你告诉我怎么得满分呀。”青鬼软弱的话带着哭腔。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独孤公子呀。”星指了下学篷,青鬼马上就意识到了张子源不在。
那就意味着,他不再被张子源打压。
青鬼眼珠子一转,没想到跟独孤月有矛盾,立刻跑去求教了。
“他也沦陷了。”
田曼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她不想去想独孤月做这些的目的,为这些孩子好也随他去了。
毕竟这二十个人,是她自己都放弃的存在。
很抱歉,她虽然身为大夫,一点都不想治病救人。
在军营老老实实呆了几天,之后就是狼王和永安公主的婚礼。
剑门关允许进去人,不过名额有限,专人专职,看守极为严苛。
因为皇室公主的婚礼,战争缓解了一丢丢。
城墙上挂起了大红花,红纸飘满,喜庆中透着一些悲凉。
公主的步辇出来剑门关,十里红妆直铺到西戎大营外边。
西戎大营里三层外三层,最外边还有五层保护壳,这么一走,在路上就是一天。
安保压力非常大。
田曼看见熟悉的玄甲骑兵,很意外左巍居然允许和亲。
“遣妾一人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田曼正了一下帷帽。
左巍不在,她可以趁机去找苏桃锦。
手下已经沟通好了,她只要进城就能找到地方。
苏桃锦那种体力,无论如何出不来城,她进去也没毛病。
挤在人群里往里去,守城士兵看到她的通行证就放人进去了。
踏进城里的一瞬间,田曼来不及感慨,得快点找到路。
这次的地图,意外的很好用。
“你没长眼睛呀。”熟悉的转角,熟悉的撞人,田曼赶紧收起了地图。
这远看近看的,下了地都一样啊。
“抱歉抱歉。”田曼赶紧给人把萝卜捡起来,堆进筐里。
“姐?”
——(十一)——
听着一声低低的呢喃,帷帽立即被一只手掀了起来。
“真的是你呀,姐,你总算来了。”田振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扑上去给了田曼一个熊抱。
突然的热情,田曼有点遭不住,“你别暴露了我的身份。”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田振抱着迟迟不愿意松手,听声音,还很委屈。
“这不是来了么。”看到田振,田曼就心疼。
这小子守不住家业,她的金山银山都进了左巍的口袋,而左巍很可能用这笔钱武装了军队,用来打她的军队。
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姐,我真的不适合当兵,这么久啥也没混到,没有军功没有官位。”田振可怜兮兮的,很是委屈。
当初的弟弟不是这个样子的,战争真的能让人现出原形呀。
萌萌哒。
田曼拍了下他的肩膀,“多大点事,有姐在亏不了你。”
多大点事,有哥在苦不了你。
似乎,有个弟弟更加做不会女孩子了呢。
田曼忽然意识到了这点。
“姐最好了。”田振又一次紧紧的抱着田曼。
田曼一度怀疑人生:这怕是个妹子吧。
“你够了,我还有事情。仙云楼怎么走?”改利用还是要利用起来,她赶时间。
“就是这里呀。”田振下巴指了一下前边,“出去右转就是正门。”
“噢,从后厨可以上楼的吧。”
“可以。”
于是田曼选择了走后厨,看起来田振还知道不少的样子。但是跟他说多了,真有泄密的风险。
田振走到后厨久不走了,
“姐,你尝尝我的手艺。”
“对了,振儿。公主大婚,你的手艺评不上厨子么?”田曼没打算再往上走,楼板上的声响虽然细微,她也听的清清楚楚。
用于保护的高手不少的样子呢。
田振手脚麻利的切着菜,声音平稳如常,“我厨艺是很好,但是他们不让我去。
我觉得,我当刺客肯定比当兵、当厨子更。。好些吧。”
“振儿在城里受委屈了,不要轻易放弃你自己。当刺客没你想的那么好。”
田曼看着他坚毅的侧颜,伤感的想到了乌枫。
当刺客不好,当白影阁的刺客更是灭绝人性。身不死,人不亡,无牵无挂,没完没了。
“嗯?”
“心情不好,做出的菜也不好吃,姐给你炒个菜,补充一下正能量吧。”
田曼一笑,挤开了田振。
“说好了吃我做的。”田振脸上挂着浅笑,将切好的菜放一边备好。转身上梯,从梁上取下一条火腿。
“差不多就得了。
城里还蛮富裕的嘛。”
看到头顶斜上方,挂着不小于二十条的火腿,田曼话锋一转。
养军队很费钱粮,不然她也不会各种扩张地盘,以备春天耕种什么的的。。攻打剑门关,之后洗劫富硕之城。
田振背对着她处理肉食,“富裕也要看人的,达官贵人有肉吃,百姓连清粥都喝不上。
天这么冷,冻死的人很多。”
“哦。”田曼身为‘可恶’的军阀,对此没有想说的。
她有一颗对全天下圣母的心,因为激发条件过于苛刻,已经冬眠了。估计也不会再醒来。
田振的话头起来就没断掉,让田曼听了许多消息去。
作战计划在她的脑子连渐渐成型。
“姐,你做饭还是这么好吃。”田振夹起一块炒肉,塞进嘴里,吃的很幸福的样子。
田曼一蹙:看把孩子饿的。
“姐,你不吃么?”
“我吃了才进城的。”田曼看了眼楼顶,
“方才你说你适合当刺客,现在是在做反刺客的工作么?”
田振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瞒不过姐姐呀。
左帅任命我保护苏桃锦,手下就出了细作。”
“哦,工作压力还蛮大的。”田曼不认为田振会害她,当然,要害她也无所谓。
“你今次来城里,是为了见苏桃锦?”
“没错。她在楼上对吧。”
“在,还有很多高手看守着她。你怎么不叫我帮你?”田振咬着筷子,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
田曼扯开一个无耐的笑容,
“因为你不可以帮我,会连累你的。”
“你。。下药。”田振说完,眼睛一翻就趴在了桌子上。
“真是个可爱的弟弟。”
田曼说罢,摆了几盘菜,从厨房直通雅间的道上去,推门就是一间暖室。
白鸟画屏挡在她面前,可以听见屏风后面的人声。
苏桃锦因该一个人在此等候才是。
脚步一缓,便听女子的声音脆如银铃。
“你的棋艺也不怎么样嘛,跟了巍郎这么久,就没点长进?”谢沁一手托着粉腮,一手玉指尖夹着一块碧玉棋子,
“你输了。”
棋子落下,苏桃锦也收回手,不再拿棋子。
“小姐棋艺厉害,我可不敢再与小姐下棋了。”苏桃锦面上恭维,心里巴不得谢沁早点离开。
“不敢跟我下,还是想去找巍郎下?”谢沁稳稳地坐着,没有丝毫打算要走的意思。
“。。。”
“好香的味道。”
谢沁闭眼闻了一下,“田振果真得了田曼的真传,这味道与田曼做的菜十分相似。”
苏桃锦听这话,心里一惊。
“快上菜呀。”谢沁看向屏风,几欲起身亲自去拿。
“小姐,你金枝玉叶的哪能做这些小事,我去看看吧。”苏桃锦一下起来,小步走到屏风边。
田曼笑了一下:好尴尬呀,她看我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呀?
苏桃锦执手帕,点了几下眼角,
“给我吧。莫要过去冲撞了谢小姐。
谢小姐爱吃这些菜,叫厨子再炒几个来。”
田曼就赶紧把托盘给她了,听到谢沁往这边来的脚步,她转身就赶紧走了。
隐匿门后的同一时间,另一边屏风露出谢沁的脸。
“是什么人这么大排场,都不让我看一眼?”
“店里的杂役。”
“差杂役来送菜,田振他有这么穷么?”
“他开的起这店,自然是不穷的。菜都要凉了,谢小姐来尝尝看吧。”
苏桃锦怕说多了露出马脚,赶紧端着菜到了另一张梨木桌边,一盘盘摆放好。
——(十二)——
谢沁紧跟着到了桌边。
取一双箍金线雀纹象牙筷,夹起一块红烧肉,另一只手端着花瓷小碟接着。
“味道不错。”
谢沁嚼着,一副吃着玩的表情。
“谢小姐慢用,我先出去一下。”苏桃锦说着就要离开,谢沁却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站着。
我出了门,你就不当我是主母了不成?”
“谢小姐这是哪里话。”苏桃锦紧了一下手绢,她可不能跟谢沁吵起来。
“你还挺能忍的,这么听巍郎的话,他宠你么?”
谢沁说话也不看苏桃锦,一盘菜尝一口,嚼出了骆驼磨草的模样。
吃到不喜欢的,她张嘴就吐到了盘里。
“闺房之事,不好言说。谢小姐不喜这菜,我去让人别做了。”
“躲什么躲呀,我很可怕么?还是巍郎令你离我远一点?”
谢沁凶巴巴的一拍筷子,随手端起茶水要嗽口,脸一转,满面古怪。
多嚼了几下嘴里的肉片,吞了下去。
秀目再看桌上的菜肴,多了一丝怀疑。
此刻却不好再尝。
苏桃锦看她这么难缠,心里也气,“谢小姐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左帅并未特意嘱咐我什么。”
“左帅?看来你没得到恩宠。
本小姐没胃口,你叫厨子多炒几个菜,我要带去给我兄长探病。”
“好的。”
苏桃锦应了一声,没顾上她这个身份去找厨子多没礼貌,出了门火急火燎得就往厨房小跑。
谢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扬起笑意,拍了三下手,影卫就站在了她身后。
然而,苏桃锦在厨房并未找到人。
田曼开溜的速度非常快。
前脚走,后脚酒楼就被神秘势力包围了。
这次接触,并不顺利。
时间一耽搁,军队回城的号角声飘荡在上空。
城门口也多了许多私人卫队的身影。
苏桃锦出了酒楼,上了马车。看时辰,很大可能是直接回家。
错过这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主再出嫁。
田曼买了个包子啃,守在三岔路口。
马车华贵程度次于公主的车驾,可拉车的马一模一样,这个时候能享受这种马,车主人怎么也是有军事背景的。
卫队是普通的卫队。
马车去的方向稍微有些偏远。
田曼袖里倒出一角地图,那个方向,是谢京江。
稍微迟疑了一下,田曼还是老实的跟上了。
到的时候,暮色降临。
田曼寻了一处潜了进去,每十步就有一人站岗,防卫相当严密。
她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一天去看望师傅,需要当个梁上君子。
不过,谢京江家的房梁真干净呀。
“哥,你好些了么?”谢沁门里门外不是一个人,在外嚣张跋扈,在谢京江面前,温软如邻家小妹。
谢京江躺在榻上,身上叠盖着几重百家福被子,青丝落在枕上,面上桃花氤氲,眼里水光流转,煞是好看。
“沁儿,你回京城去吧,现在外边不安全。”
“哥,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谢沁一副犯了错的样子,乖巧端正地坐着。
谢京江缓了好一会儿,才在次说话,“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就陪着你,看着你好。”谢沁招呼侍女送热粥来,就要去扶谢京江,
“哥,起来吃点东西吧。”
“侍女会做。”谢京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谢沁的心瞬间碎成一块一块地。
“噢。我今天去仙云楼玩了,田振做的菜有几分田曼的意思,等哥哥好了,我让他做给你吃。”
“。。。”
“田曼那没良心的玩意儿,她都不知道来看你,白教她一身本事。。。”
田曼在房梁上都要睡着了,听着谢沁骂她的话入睡。
能睡个毛线啊。
可是今晚也出不去城,装个可怜求病怏怏的师傅收留吧。
其实,可以威胁的样子。
“哥,我就先走了。”谢沁不舍离开谢京江,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等她终于去顾马车上的苏桃锦时,田曼都眯了一觉,给冻醒了。
伸出脑袋,看见谢京江羽睫轻阖,跟睡着了一样。
他要睡了,自己得再在此冻一晚上。
说不定也着凉病成那个样子。
这是她不愿意的。
又等了好一会儿,寒霜下降,门外侍女持烛离去,谢京江才睁开眼睛。
“没有一点长进,何苦以身犯险?”
“师傅,你装病呀。”田曼听到谢京江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是健康地样子,顿时清醒。
“非是装病,得休神医照料,以痊愈。”
田曼俯身看向他,“我来找苏桃锦,可是没机会说话,被困在城里了。”
“你要靠你自己,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命运是逃不开,走吧。”
田曼翻过僵硬的身体,冰凉的指尖掐了一下眉心:
走个屁,出去冻死街头么?
“师傅~求收留~”
老脸也不要了,谁抢到温暖的被窝算谁的。
谢京江睡了一天了,因该起来了。
于是,田曼轻巧地落在了榻上,极为不尊重师傅地钻进了温好地被窝。
舒服,还有香味。
谢京江一脸惊讶,带着三分嫌弃,“你真的越发荒唐了。”
却没有赶田曼出去。
“我只是冻坏了,换你在上边你也冷呀。
师傅,你还打算南下不?”
田曼小声地问道。
“你是打算建立一个新国家?”
“算百姓在内,这是最好地办法。”田曼睁开一只眼睛:这货怎么还不下去?
谢京江静静坐在墨色地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曼翻身对着风口,闭上眼睛安睡。
大多时候,她都是极不谨慎的。
谢京江甚至不愿承认教出这么个徒弟,礼义廉耻,好的不学,坏的全占。
看人很快睡了,谢京江掀开了一角被子,打算下床,他还是要脸的。
可就在这时,窗外火光大亮。
“巍郎,我哥哥这里不会有刺客,刺客定是往别处跑了。”
一字一步,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人也到了门口。
“巍郎,我哥哥还病着呢,你怎的如此无礼?”
谢沁话也不敢说重,她休了左巍后,一直不见左巍来找她。迫于长辈的压力,她只好主动到左巍身边。
悲催的是温言软语都没用,左巍铁了心要跟她一刀两断。
——(十三)——
“让开。”
左巍愠怒地看着挡在门口的谢沁,眼神透着些许急躁。
“我不让,你不能打扰我哥哥休息。”
“出什么后果,我负责。”
左巍抓着谢沁的肩膀推到一边,另一只手推开了门。
侍女揉着睡眼,持烛火而来,站了一排,沉沉黑夜虎视突兀的一片明亮。
“哥,你怎么起来了,着凉怎么办。”
谢沁快步到谢京江榻前,谢京江一抓被子,将睡死的田曼蒙了头。
“我没事,左帅到此所为何事?”
“他是抓刺客来着。”
“我是来找田曼的。”左巍扫视了一圈室内,目光落在了谢京江身后。
“左帅找人来错地方了。”
谢京江侧身挡住了一些,但左巍不是个讲理的人,一双眼,不看个究竟不会罢休。
谢沁瞪圆了眼睛。
“哥,你们。。。她。。。我。,。。啊!”
实在不知说什么好的谢沁,跺脚不够,干脆叫出来发泄不满。
谢京江不敢看谢沁,目光落在哪里都不是。
左巍抱起人,啥也没说就走了。
次日。
田曼醒来就看见苏桃锦,还没等说话,看到附近的陈设,心里一股膨胀的危机感。
“苏桃锦,这是哪里?”田曼试探着问。
苏桃锦眉间愁绪不散,提起嘴角想笑,一下就垮下去,笑不出来,
“这里是帅府,你是昨晚左帅亲自抱回来的,衣服是我给你换的。
左帅现在不在,但是樊护卫不会放你离开。
谢沁快气疯了,她现在还在她兄长哪里。
早膳你想在这吃,还是在这吃呢?”
“桃锦,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比如,你是想在漠城当公主,还是复国之后当国母?”
田曼现在很混乱,突然离左巍那么近,她真担心反应过度撞到墙。
苏桃锦看着她打量了一下,
“你一个黑巫为什么要帮我?”
“我怎么就黑巫了?”因为用毒,变色的‘胎记’么。
“没错,我看见了。
我本来以为你是。。公主。对不起。”苏桃锦的礼貌没的挑。
但是这先斩后奏的态度,已经被左巍毒害了吧。
真是作孽。
“不用跟我道歉。我这里有个业务,需要一位赤龙国公主,你有意愿,所以我来问你。
要是不想做了,我可以找别人。”
苏桃锦闻言,莞尔一笑,
“我当然想做,而且,我就是赤龙国唯一的公主。
没有办法替代。”
“这么自信?”田曼想到了点什么,但抓不住。
“自然。多亏李大人帮我验出,我这身份,无人能替。”苏桃锦拿出一块阴阳鱼玉佩,
“我以前不能相信你会帮我,现在我信了。
我不会打仗,左帅亦不会背叛云瑶国。
你有能力帮我复国,待事成之日,我许你共披黄袍。”
苏桃锦握着田曼的手,田曼从她颤抖的手,感觉到她激动的心情。
“言重了,我没法保证一定能行。”
“是你就没有问题,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成就如此之高的女子,只凭你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到如此。
加上赤龙所有的兵马,大事可成。”
苏桃锦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田曼的手。紧紧的,不愿松开。
田曼真是无语了:这也能行。
“话说,你这没别人听着吧。”
“没有人敢。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谢京江和朱雀堂的兵马也是你的力量,你知道的吧。”
“谢京江是,但是其它谢家人就不是了。”
还蛮清楚的嘛。
脑子没问题就行,也不求别的了。
“我接下来想吃饭,我都快饿死了。”田曼醒来就各种说话,肚子早饿的咕咕叫。
“嗯。”
苏桃锦出门叫了侍女伺候田曼洗漱。
接下来田曼就没看见她人了。
苏桃锦说相信她,她却没法说相信苏桃锦的话。
共披黄袍,怎么看都像一个fiag。
就当苏桃锦答应了负担公主的责任,下一步就是帮她自由,顺便把权力收回。
谈何容易呀。
左巍怎么会在战斗正酣的时候,作死把刀给对家。
“樊护卫,你跟我一起去谢京江哪里一趟好伐?”田曼眨巴着眼,瞧着樊寿。
然而人没有给她一点回应,宛如一尊石像。
“你受伤了,漠城鬼的刀伤有毒,找大夫好生看看吧。
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田曼看樊寿无视她的存在,末尾以倾向黑化。
救他两次性命了不起啊,就可以这种脸对她。趁早还了,一拍两散,各自开心。
真太气人了。
“我出门了。”田曼说了一声,闷头往门外走。
过了三道门,直到大门口才有侍卫倾放长枪,封锁门口。
“切~”
田曼掉转回去,在府里各处走动,巡视地盘。
看的越多,越觉到守卫森严。
敬畏并且学习着。
万一那天她就长成霸道总裁困别人了呢。
对于自由,她持乐观态度。
因为心里有个月亮。
逛啊逛,就找到了书房,其实就是绕了回来,樊寿挡着门不让她进去。
“哥,我怕了你还不行么,我就借本书看看。”
“我不是你哥,别乱叫。”
“终于说话了,我要看书,给我拿几本出来看也行呀。”换了女装,那说话欢快一点也没啥咯。
“。。。”
“哥~”
“离我远点。”樊寿的眼神,开满了杀气。
田曼嘴角一勾,跑去拿了一杆枪,也不多话,摆开架势一枪怼过去。
枪出如箭、刺信如蛇,刚中带柔,柔里似有万千金针直攻心脏而来,凶险万分。
樊寿也不得不认真应对,剑被挑飞后,他干脆也抽了一杆枪,舞的‘刷刷’响。
到者程度,比起担心被打残废,田曼更想看看她的枪法,能把樊寿逼到什么程度。
舍弃防御,
一路猛攻!
直把樊寿退到了院子一角。
‘嗡’的一声,田曼看了眼咽喉前的枪锋,抬眼再看樊寿的脸,勾起一抹笑意。
她已将体力打空了,败的可以接受。
“好,真是精彩。”左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