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冷静。”
王旭挪开朱扬州的手：“我摆摊小赚了一笔，准备拓展一下业务，你刚才说的，我觉得有戏。”
朱扬州依旧不理解：“咋的，学前组长直接卖半成品？”
“不，我拿去弄成刺绣包，绝对好卖！”
三个字一出口，朱扬州就露出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刺绣包是什么？”
从来没听过！
“呃，大概就是，在格布上用棉线按照事先确定好的图案图纸刺绣，小的只有巴掌大，可以做成挂件儿，大的好几米，装进画框放在客厅做装饰……”
形容老半天，王旭才将“十字绣”这一概念用通俗的语言描绘了出来。
朱扬州眼角抽了抽：“你确定？”
闻所未闻的东西，一切都是未知数。
全买下来可不是小钱，真值得冒险？
“确定！”王旭答得铿锵有力。
他记得很清楚，在二十世纪末，刺绣包像一阵行走千万里的风似的吹遍了整个华国。
若是能抢占市场，利润将十分可观！
“唉，论远见我是比不上你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要是要买，价格绝对从优，而且单位领导指不定还得拖家带口地感谢你。”朱扬州皱着眉头，没再劝。
“感谢就算了，因为是先给东西再给钱，嘿嘿。”
朱扬州额头上落下几道黑线：“那就悬……”
财政困难时期，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怎么可能在延时付账款的情况下，把那么多半成品交给王旭——一个以废物和赌博为经典标签的家伙？
王旭不服气：“我好歹是单位的一份子，拿货多多少少比外人容易些吧！”
“错，大错特错！关键时刻，防自家人比防外人更重要，前组长就是个例子！”朱扬州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看好王旭的计划，“要是换成我，我打死也不掺合单位的烂摊子。做刺绣包没问题，生产尼龙线棉线的厂家遍地都是，一定要挑咱自家的吗？那些领导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顶多表面上感谢你两句，转眼就忘了。如果你遭遇意外没法及时给货款，他们绝对翻脸，催债催得比黑社会都凶……”
“大朱，我明白你的顾虑，也明白你在替我着想。可就事论事，单位急需变现，在交易中处于弱势，就算再贵也比普通供货方实惠，我也可以省一大笔成本。”
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朱扬州的，王旭仰头一饮而尽，脑海中原本零碎的想法愈发明朗，信心也愈发坚定。
“另一方面，批量生产刺绣包需要大量人力。单位大批大批有经验有效率的工人失业，我刚好可以让他们来顶上，互利互惠，双方都有钱赚。”
“遇到困难，你扶我一把，我拉你一下，不就过去了吗？”
一番话下来，餐桌对面的朱扬州看王旭的眼神都变了。
虽然在工地上就已经感受到王旭的改变，但此时，他仍然大受震撼。
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开，朱扬州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心情，只长叹一声：“王旭，岁月真是神奇，你以前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为了凑赌资亲情友情都不顾，如今……哎！真好！”
将改变……归功于岁月的力量吗？
王旭回想着自己重生以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嘴角挤出几丝苦笑：“世界上哪有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都是吃够了苦、受够了磨难，被生活打怕了，只能乖乖循规蹈矩地拼命。”
他并不像朱扬州眼中那般善良。
他不过是想多干点善事，好让老天爷对他、以及他的家人心慈手软些罢了。
姐姐的身体状况无异于摇曳于风中的蜡烛，任何时候都可能熄灭……
朱扬州饮尽最后一滴酒，咂咂嘴，不予评价，只跟着苦笑：“好，兄弟，我相信你的判断！有啥要兄弟帮着做的，开口就是，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绝不眨半下眼皮子！”
“嘿嘿，那我现在开口行吗？”王旭也不客气，连推辞也不推辞一下，“开拓新业务是个大活儿，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跟我一块儿干，成吗？”
“呃……”
朱扬州表情十分为难，纠结了半天，挤出几个字来：“兄弟，我…我爱莫能助啊。自打失去经济来源，我家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我没日没夜打零工干苦力，才勉强凑够一日三餐基本开销，真没法做别的，实在对不住！”
虽然很想助王旭一臂之力，但也不能让一家子人喝西北风不是？
想起捉襟见肘的钱包，朱扬州哭丧着脸，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险些在快餐摊哭了出来。
王旭一愣：“啊？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让你白干，会分成的！”
他是那种仗着朋友关系占便宜的人吗！
虽然暂时无法保证收益，但不管咋说也比在李主任一类让人一看就来气的家伙手下被压榨来得好！
朱扬州依旧涨红了脸：“但是…但是我除了一身力气外啥也没有，没读过书，也没啥商业头脑，会拖你后腿的……”
不愿放弃拉拢，王旭继续仔细分析利弊：“大朱，我知道你为什么晋升没有老崔顺利了，事情都还没开始做呢，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是老工人，对流程很熟悉，也能攻克技术难题，是很合适的人选！剩下的你放心，我来处理！”
朱扬州被说得心动，咬咬牙，答应了。
跟着兄弟出去闯一闯，再咋比坐吃山空更有希望！
“这……好吧！那个啥，咳咳，大概分我几成？”
王旭眼里夹杂促狭的笑意：“听说你老婆嫌你没钱，连二胎都不愿意生了？我前期先按单位给你的薪水标准算，免得又让你睡沙发，后期刺绣包产业链成熟，资金收回了，再根据情况划分收益，怎么样？”
“靠，你怎么知道！……算了，论贫嘴比不过你，第一步要准备啥？”
眼中酝酿着暗芒，王旭压低声音道：“第一，你先让人设计几个样式可爱、制作简单的刺绣，做好了拿给我瞅瞅。第二，收集附近承接装袋业务的公司名字，务必货比三家，质量和价格都要重视。对了，整个过程务必不能动静太大，免得让人抢了咱的创意……”
朱扬州边听边不断点头。
商量了片刻细节，俩人吃完饭各自离开。朱扬州经过王旭的洗脑，斗志昂扬，一溜烟跑去干王旭安排的事务，王旭则返至家中。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把钥匙拿出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就隔着门板钻进王旭耳朵里。
着急忙慌进屋一瞧，直接愣了。
徐子佳纤瘦柔弱的背影趴在桌边，抽泣得肩膀不断颤抖，椅子边，倩倩眼睛也红彤彤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看得人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回过神，王旭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子佳，发生什么事了？”
徐子佳将脸从胳膊里仰起来，不说话，眸子又红又肿，如葡萄大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掉。
王旭从没见过徐子佳这幅受伤的神情，瞬间怒火中烧：“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开心了？告诉我！”
徐子佳抹着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倩倩跑向王旭，小手抓着他的衣角使劲摇晃，哭着道：“爸…爸爸！倩倩今天遇到大坏蛋了……大坏蛋好凶…不准我找哥哥姐姐玩儿，还笑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