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真是费劲
也许是因为周末的缘故，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难得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周圈长满了常青树，成功阻隔了主道上人们的视野。也因着这一点，小破花园一到晚上，就成了校园情侣们的幽会胜地。
从开学就没见有过水的喷泉池里稀稀拉拉扔着几个塑料瓶，也不知是哪个班做的值日。
萨爽挠了挠后脑勺，抬头问祁嘉述：“你把我拉到这儿干吗？不会想借机行凶吧？”
本来是随口说出的玩笑话，下一秒她猛地意识到这时候不能对祁嘉述开这种玩笑，赶紧找补说：“那什么，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祁嘉述：“你先别说话。”
说完，他伸手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了整张脸。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是个极度危险的行为，对他自己危险，对别人更危险。
萨爽猛地看到他的脸，一时居然有些失语。
虽然早在祁嘉述转来第一天，她就坐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过他的脸，当时还很中肯地觉得这张脸长得还不赖，但他当时的表情实在太欠揍了，使得她的“中肯”评价里掺了一些负面的个人情绪。
昨天在超市里看到他的脸时，口罩挡住了下巴，没看全乎。
此时像这样完完整整、不带负面情绪地看着他的脸，萨爽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班里的人会对他有那么大意见了。
这种学习好还长得好的人，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引起公愤吗？
祁嘉述摘完口罩，看萨爽很听话地一句话也没说，顺手把帽子也摘了，整张脸就这么暴露在萨爽面前。
萨爽看他又摘口罩，又脱帽子，险些以为他要在她面前把衣服也全脱了。
她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目光中全是问号。
祁嘉述沉默了几秒，重新戴上口罩，帽子拎在手里。
“你觉得我不是那种人，”他低头看着萨爽，“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萨爽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嘉述：“他们说的没错，我打了人，没有理由。”
萨爽总算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们就是随口胡说的，你别记在心上。”
祁嘉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你要是有点安全意识，就不应该跟过来。”
“你说什么呢，不是你拉我来的吗？”萨爽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祁嘉述转头看向别的地方，声音低沉：“如果我没戴口罩，你现在会很危险。”
萨爽看了一眼他的口罩：“为什么？你有传染病？”
她的语气如同问“你吃饭了吗？”一样，没有任何恐惧或鄙夷，没有嫌弃和猜忌，就只是单纯的询问。
祁嘉述看着地面上零碎的小石块，无声地咽了咽嗓子。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把所有的原委，所有的经过，所有的无奈，所有的愤懑全都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倒给眼前这个人。
可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不是没这样做过，身体刚发生变化时，他也向最好的朋友倾诉过，但倾诉的结果是他不仅失去了这个好朋友，也失去了在原来的初中继续就读的机会。
流言的伤害是在传播中逐渐加倍的，没有人能在得知自己有可能会受伤害的情况下依旧保持无私和冷静。
所以，他不怪那个好朋友。
可萨爽不一样，他能感觉到她与其他人的不同，但试探人性的代价太大了，他宁愿她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远离他，也不想眼看着她在知道真相后，还是做了和那个好朋友一样的选择。
一阵沉默。
校园里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只有两个人安静的呼吸声近在耳边。
“不为什么。”祁嘉述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把头别开，语气越发生硬：“我随时会打人，你走吧。”
闹了半天，还是在介意这件事。
果然还是个容易受伤害的中二小青年。
萨爽斜眼瞅了他一下，像看见受委屈的小孩一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他们是因为不知道真实情况才那么说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计较。”
“真实情况就是他们说的那样。”祁嘉述转头看了看被她拍过的一侧肩膀，语气愈发冷硬：“如果我没戴口罩，你现在的处境会和那个教导主任一样。”
总是口罩口罩，也不说清楚这些事到底跟口罩有什么关系！
真是费劲！
萨爽再迟钝也察觉到祁嘉述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憋着不说，她也懒得再揪住问，不耐烦地伸手点了点祁嘉述的脸：“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你现在不是戴上口罩了吗，这不就说明，你不会让我跟那个教导主任的下场一样吗？”
我才懒得管你为什么戴口罩，人生在世，谁还没点自己的小癖好……
祁嘉述被她这么一问，竟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好呆愣着站在原地。
“行了行了，我就安慰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愈吧。”萨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想自己真是闲的。
刚被他拽过来时，她那小心脏还砰砰跳了几下，原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小故事呢……
弄了半天，全是她自作多情。
看着萨爽一脸小女生闹别扭的表情，祁嘉述恍惚间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各种复杂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从原先平静的绝望中醒过神来，意外发现自己心间正缓慢生发出一丝细小绵长的希望。
萨爽看他又变成哑巴了，就摆了摆手说：“算了，你要是想回家就回吧。”
祁嘉述正要开口，萨爽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脚底：“不过你先别走，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快速沿着小径向外跑，边跑边回头强调了一遍：“千万别走啊！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