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用匕首切下一块前腿肉,细细品尝的李恪。
被这声反问逗得大笑起来,嘴里的羊肉没咽顺,呛得连连咳嗽。
等到李恪好不容易顺好气,眼角却因笑意弯成了月牙,不由地摇了摇头。
“你啊……”
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更多却是信任。
“真当本王刚才在屋内那般作态,是因为被卫孝杰的步步紧逼给气着了?还是觉得,你东家真就那般脆弱不堪,受不得几句污蔑?”
说到这,他也懒得不停地弯腰。
索性扯下一条羊腿,慢悠悠给自己片着放到嘴中,姿态闲适地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道,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循循善诱的引导。
“太子兄长要‘公允公正’,要‘真相’,本王便都给他。他既要彰显他储君的‘明察秋毫’,本王便成全他。”
“只不过,这‘公允’的苦果,得他自己咽下去。”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草棚,眼神里带着一丝冷嘲。
“你信不信,若不出意外,此时他心里的懊悔,比谁都多都要难堪?
说到这,他自嘲的一笑道。
“本王越是表现得‘伤心失落’,‘不堪打击’,他这份懊悔和难堪就会越重,那些国公就算明面上,不会站队,心底也会偏向本王一些。”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在本王竭力维护他之后,反过来‘逼迫’得本王如此。”
前面的话,来福听着一知半解,并不是很懂!
但听到李恪之所以表现的,这么失落伤心,是给太子和诸位国公看的时。
他猛地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又惊又佩道。
“俺懂了!殿下您这是……”
正在用小刀片解羊肉到嘴里的李恪,突然见到来福这么大的反应,差点用刀划到了嘴。
但看到来福那副醍醐灌顶、满眼崇拜的模样,他的好奇心一下子也被拉了起来。
“小声些!你这嗓门,是生怕别人知道我刚才是装的嘛!”
他一边抬手示意来福冷静,一边又追问道。
“来来来,你跟你家东家,细说说,你领悟到了什么?”
等到李恪的提醒,来福这才意识到,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些,赶紧捂住嘴。
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凑近李恪,用激动声音地说道。
“东家!俺明白了!您这是……这是那个……以退为进!是苦肉计!对不对?”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兴奋地继续压低声音分析。
却没有看到李恪惊讶的表情。
李恪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憨直忠厚、心思简单的来福。
竟然能轻松的想到,他层层伪装下的核心意图!
他原本以为来福顶多能想到“装委屈”这一层,却没料到他竟能准确说出“以退为进”、“苦肉计”这样的词。
虽然说,他确实是想让他那位太子大哥,和这些国公,在心里种下同情和偏向的种子!
只是,就连来福这样心性简单、憨厚耿直的人都能一眼看穿。
那他那位心思还算缜密的太子大哥,以及那些坐看朝堂风云、久经世故的国公们,是不是看穿的几率更大一些。
“您越是表现得委屈、伤心,太子殿下心里就越不是滋味,那些国公爷们也看在眼里,自然也会觉得您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位,反而会对卫孝杰那个杀才,心生偏见,对不对!”
李恪看着来福口若悬河,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浑然不觉的模样,
有些赞许,又有些忧虑。
等到来福说完,他一脸感慨的说道。
“看样子,小二你是真的开窍了,没想到竟然能想到这一步。”
可让李恪再次感到意外的是。
在听到李恪夸奖的时候,来福这个大块头。
竟然像一般小娘子那样,扭扭捏捏起来。
“东家,俺可没那个脑子,想出这么弯弯绕绕的事情来。”
来福拨弄着十根手指,脸颊涨得通红,露出一抹羞赧模样,嘴里嘟囔道。
听到这句话,李恪也是微微一滞。
不是,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而且基本上全都说在点子上,这会儿跟我说没那个脑子?
李恪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小刀,将手里没吃完的羊腿塞给来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哦?那你方才说的‘以退为进’‘苦肉计’,不是你想的,难道都是凭空猜的?”
“也、也不算猜……”
来福的脸更红了,手指拨弄得更起劲,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俺...俺看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
哈哈哈哈哈...
李恪闻言,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心里的那点淡淡的忧虑,彻底烟消云散。
原以为,自己的心思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合着是这憨货“照猫画虎”,凭着听来的戏文,歪打正着猜中了他的心思。
“你啊,倒是会学以致用。”
他笑着拍了拍来福的肩膀,语气里全是赞许。
“不过,不管是蒙的还是猜的,能说到点子上,就是本事,这次还是有些进步的。”
来福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不不不...这是东家您事先提醒了俺!不然,俺就算看再多戏文,也猜不出来。”
“还有...能让太子殿下自己打自己的脸!还得承您的情,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承情倒不必,只要让他记住一点好,在以后少找东家我一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恪咽下口中的肉,语气淡漠。
说到这,李恪看了一眼正啃得满嘴流油的来福,没来由的想起一件事,他连忙问道。
“小二,昨天晚上,我写的那封信,让你找人连夜送回幽州城,你可安排妥当了?”
正埋头与羊腿奋战的来福闻言,猛地抬起头,油光锃亮的脸上,瞬间收起憨笑,变得严肃起来。
他快速将嘴里的肉咽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挺直腰板回道。
“东家,您放心好了!你说事关重大,在您吩咐完,俺立马就去找的金鲵,他差了一队锦衣卫,带着您的信,连夜就出发了。按照正常时辰,中午的时候,就应该送到了马先生的手中!”
李恪在听到是金鲵安排的人手之后。
这才微挑的眉头,这才完全落了下来,彻底放下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