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涵眼中闪过一丝凛冽寒意，看着站在她对立面的张无良。
这样的人，哪怕是送他去死，都太简单了。
面对在他的安排下，站在对立面拿着棍棒想要冲上来的家丁，开口：
“本将乃是边境戍城大将宿寒，张无良通敌叛国，恶意哄抬粮价，杀无赦！”
“尔等速速就擒，万不可为虎作伥，否则，就地格杀。”
机会已经给了，能不能把握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事了。
这些人，哪怕是怀揣善心，恶事也没少做，总不能因为他们尚未泯灭人性，偶尔的一点小善，就能抹消犯下的恶吧！
更何况，这里面，有不少也是刚刚的管家之流，鼠狗之辈。
宿涵一番话落，隐隐已经有人开始动摇，拿在手里的棍棒轻轻的往下放。
“你们在做什么？”张无良倒是半点不在意，依旧大声怒骂道，“以往也不是没见过嚣张的。”
“我当是谁，原来是城外来的讨口子。”
“怎么，”张无良冷笑，“他们没给你说，你的上一任长官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战争过后，弹尽粮绝之下，为了让仅存的士兵有一口饭吃，亲自到张府借粮。
恰逢雪日，府中没有栽种梅花，一个掉钱眼里的人，对于世人所谓的清高傲气，半点不曾放在眼里。
时逢宠爱的小妾喜欢傲骨雪梅，傲骨铮铮，雪景之下，一抹艳红。
那是将军用命求来的粮食。
哈达就是吃了粮食，才能活着从那场大雪中平安度过的，今儿个在场带来的一百号人，里面有七成都是那抹傲骨红梅救活的。
站在宿涵身后的人，一个个八尺男儿，听到张无良的话，眼眶通通都红了。
握紧双拳，心中无尽的愤怒，将军是为了他们能活下去而死的。
那么惊艳才绝，勇猛无敌的男人，八百里擒贼首，对他们说，他们的地位，一定会改变，他们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对他们说，保家卫国的，都是顶顶的好男人，谁也比不上。
那么将军你呢？十万敌兵都杀不死的你，最终死于一个小妾之口，富商之流。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打仗，不是为了他们的君主，君主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他们的将军，他们的国君依旧老了。
甚至于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将军的死去，让本斗志消褪，就等着下一场战役时，或死于敌手，沙场裹尸，或是死于战争之后，没药没粮的所有人，渐渐站在一起团结起来了。
黑夜从来不是一个人就能撕破的，那是所有人共同的努力。
他们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带着他们站起来，去推翻这个早就荒诞不堪，满是腐朽的王朝。
内里的恶臭，看看底层饿死的百姓，没兵没粮，只能拿肉体凡胎去挡那塞外黑骑蛮人。
一切的一切，无形在宣告一个事实，哈达没有上过学堂，他只听他们将军躺在黄沙遥望那苦寒的月亮时提过，彼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兵。
将军指着月亮，转过头来看着他，他说，“黑夜浮沉，乱世枭雄，黎明将显。”
哈达抬眼，看着一直站在他们前面，万夫当关之势的宿涵，枭雄出来了吗？
宿涵背对着他们，冷声厉喝，美瞳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张无良那恶心的话，彻底的点燃了宿涵心中怒火，让这个平淡无波，把一切都不当一回事的人，内心不断挣扎晃动，她开始掺杂自己的情绪在里面。
“你们都给我听见了吗？”
“杀死你们将军的敌人就在对面。”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拿起你们手中的大刀，拿起你们手中的长矛。”
“去砍掉他的头颅，为你们的将军报仇。”
“你们将军等了太久了，等一场炎夏的红血。”
“等你们站起来，站着生，绝不要跪着死。”
“将军英猛，哪怕是死，哪怕是跪着，他的脊梁，从来都是挺直的。”
“你们是忘了吗？”
宿涵说到后面，语气吼出来，以渐渐带点嘶哑。
“我们从来没有忘过，将军，是我们永远的将军。”
哈达大声吼出来，被宿涵一番话说着，眼中充满了红血丝，看着身后和自己一样悲壮的弟兄，发出愤怒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奋力嘶吼出来，把自己的生命燃烧在里面，带着摧枯拉朽之势：
“兄弟们，冲上去杀了那狗贼，为将军报仇。”
“为将军报仇。”
“为将军报仇。”
几个人重复一番，没等宿涵继续发号司令，挥舞着拳头，血红着双眼，紧紧的锁定站在人群中央的张无良。
是他，就是这个人，就是他逼死了他们的将军。
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他们将军那么好，武法谋略，清风朗月，是他逼着他们将军下跪，他们将军从来没有求过人，这一求，既然是拿命。
既然是这样，将军死去的，现在就由他们，为将军拿回来。
“张无良，拿命来！”
“拿命来。”
都是战场上见过血的，澎湃的杀意漫天弥漫，就算是西天神佛亲临此地，佛奈我何，佛挡杀佛，不得好死，那就不得好死，反正，他们活着，猪狗不如，倒不如，杀他个痛快。
早就该这样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和张无良想象的不一样，他以往这些人该是怕才对。
就算是统领一方的大帅，他想要他死，也就是轻飘飘一句话而已，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出手。
怎么，怎么这群蛮人非但不害怕，反而一个个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他。
他们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他，没有那些粮食，他们能活到今天吗？
这些人，果然早就该死，他就不该心软去救，不过死了一个将军，他当时为什么要害怕送点粮食，虽然是陈米生虫，那些低贱的贫民，照样也要拿钱才能买。
他们也吃不起好的粮食，他一直卖给他们的就是陈米，他还可以卖高价大赚一笔。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在张无良人头落地，仍旧睁着一双大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些人怎么敢，怎么敢真的杀了他，他们不怕死吗？那他们的家人就不怕吗？
他嚣张了这么多年，怎么……怎么就栽了呢？怎么会栽呢？他拿摸人性可是把好手。
“可你也低估了人性，低估了感情。”回应他的，是宿涵一脚踩在他滚落在地的头颅，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睁大的眼睛，眼球鼓起就像是要爆裂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