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个背对自己闷声往前走、沐浴在昏黄灯光下的僧袍矮胖和尚，耳边是脚下木地板沉闷的脚步声和时不时“吱呀”的一声，鼻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灰尘霉味，弯弯绕绕的长长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这幅场景，莫名地就会使人本能生出不安感来。
跟着诸行无常走了一段路之后，不知火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还有多远？”
诸行无常并不作答，只是又按亮了一盏昏黄的电灯之后转身用力拉开一扇推拉门，缺乏保养的滑槽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叫人忍不住寒毛都竖起来了。
房间里黑洞洞的，只见诸行无常伸手摸出来个手电筒按亮，径直走了进去，然后拉亮了房间里的昏暗灯光，“你的东西。”
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不少，表情在由上而下的灯光照射下显出几分肃然来，同时伸手指了指旁边随意摆在地上的巨大木盒，正是那副【双陆】棋盘——这东西除了最外面那个童守寺用来装它的木盒以外，本身也是有一个古旧的木盒的，不过看外观就知道并不是和棋盘同时被制造出来的，大概是在辗转流传中为了方便携带另外有人给它加上去的。
不知火凉走过去拿起，忽然注意到地面干干净净的半点尘土也没有，正想对诸行无常说几句，然后就看见了这和尚做着动作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一怔，连忙竖起耳朵，但并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的声音，耳畔安静至极，连面前诸行无常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以，这和尚是什么意思？
虽然生出了这样的疑问，不过不知火凉没有贸然问出口，在诸行无常的动作示意下跟着他出了这房间，两人顺着来路的灯光往回走，又看着他一路走一路灭灯，最后终于见到了外面天空洒下来的皎洁月光。
直到走出了十余米外，远离了这栋古老的木建筑之后，才终于听见诸行无常长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来道：
“好了，现在可以随便说话了。”
听得这和尚的语气回复了原先的模样，不知火凉不自觉皱了皱眉，“里面不能说话？不对，你也说了……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这地方是诸行无常带他出来之后说要去拿收起来的东西所以他才跟着进去的，进去之前诸行无常也没提到过什么禁忌，只是单纯地在走路——但诸行无常这种性格一直不说话这本身就代表着异常了，更何况在里面的时候直接就动作明示不要说话了。
听出来了不知火凉声音中有几分不悦，诸行无常连忙赔礼道：“这里是以前童守寺的僧人们居住的地方，现在只是暂时没人居住才会搁置的，所以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家伙这样强调反而更可疑了。不知火凉斜眼瞥他，在这压力之下诸行无常只得赔笑说道：“你听我说完，刚才在里面换方位走的时候你应该有所发觉了吧，这个地方布置了一个大阵，按照特定方法才能走到刚刚那个房间里去……”
跟着诸行无常七拐八绕的时候确实有点疑惑，不过他没想那么多。但是现在这和尚扯了一大通都没说到重点，不知火凉已经开始有些不耐了。
直到这时候，诸行无常才开始进入正题：“因为这个大阵的存在，第一次进入这里的人如果按照刚才的方法走进去的话，会获得一次佛祖的庇佑，具体会以什么形式表现出来不确定，而且在进行这个仪轨之前不能告知接受仪轨的人任何有关信息，在仪轨过程中说话越少，获得的庇佑就会越强力。”
不知火凉狐疑地看着诸行无常。先不论这个“佛祖的庇佑”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真有这种好事，这和尚不明码标价卖一个好价钱，反而是直接就送给了刚刚放了他一次鸽子的自己？
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而且，不知火凉跟这和尚的交情不过尔尔，还都是建立在互利之上的，这种要紧的事情对方竟然会透露给自己？
看到不知火凉满脸的怀疑，就差直接开口质疑了，诸行无常正了正脸色，“不知火君，你把通灵术教给伊津奈了吧？”
“……”虽然没有跟她说保密，但是这么快就告诉这和尚了吗？行吧，毕竟是她干爹。
“伊津奈没有告诉我，是我无意中看到的，她回来之后有次我看到她手上冒火了。‘鬼火模式’，是这样说的吧？那是通灵术的基础术式，这个我还是认识的。”
诸行无常解释道，“虽然是我拜托不知火君帮她提高实力的，可那个所谓的人情有多少分量我还是知道的，那远远比不上术式的价值。”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紧，可我这个当家长的得帮她办周全了，这个仪轨在本寺是不传之秘，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点了。”
这个理由勉勉强强还算说得通，不知火凉脸色好了不少。
见状，诸行无常嘿嘿一笑，又道：“实话实说，这个仪轨的力量是可以积蓄的，以前大阵里住满僧人的时候，一天就能累积足够一次最低限度进行仪轨的力量，以前一般只会在本寺每一任住持继位的时候才使用一次，那样长久积蓄的力量就会足够强大，同时居住在其中的僧人也会分润到一部分仪轨的力量。”
“不过现在……”他的表情有些无奈，“童守寺的现状你也看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哪还有这么多僧人？这个仪轨自从二十五年前我继位的时候用了一次，这个地方就一直荒废到了现在。”
“我也不瞒你，我原本打算给伊津奈使用一次这个仪轨的，但是虽然大阵里已经没人住了，可力量依旧是实打实地累积了二十五年，依那孩子的资质，我怕她承受不住。”
“所以就先让不知火君释放了大部分的力量。看在伊津奈的份上，不知火君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诸行无常拍了拍不知火凉的肩膀，真挚地看着他。
不知火凉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些之后他还真有点心情复杂，“这个仪轨叫什么？”
“佛曰：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