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一心，其利断金! 团结一致，再创佳绩!”
“相信自己，相信伙伴! 因为自信，所以成功!”
“目标明确，坚定不移，用心专业，客户至上!”
博克的激励口号，在上嗨街头响起。欣赏的、鄙视的、嘲笑的，应该都不少，关键是响起了。三十七名新老员工，在三倍以上人数的观众面前响起了。相比昨天，今天增加两个“新人”。声音或许大不了多少，气势却远超往日。毕竟，老板和老板的表弟，站在他们中间，一起击掌、齐声高呼。
分公司要不要复制总公司的早操晨会？口号响起，曾健达和李新峰的争吵，胜负已决。
“小思怎么搞的？”
观众里头，沈红玉显然站在曾健达一边。统一制服、整齐队列看着扎眼，激励口号听着刺耳。向姑姑发牢骚，没怪罪表侄儿小张，吐糟行伍出身的表弟老张：“搬家去港九了，还是当大头兵的老脑筋。好好的港商公司，搞的土里土气。集体操练这种东西，内地单位早不搞了。一个个排队喊口号，戆头戆脑，不晓得以为又搞啥群众运动。真是的……”
张家生意做大，公司开到上嗨了。今天，沈红玉特意陪同小姑实地参观。不曾想，第一印象糟糕。
侄女的反应，沈如梓给予冷眼，慢半拍说：“你和维德的看法一样。”沈红玉说：“维德小赤佬嘴巴臭，脑筋还算灵光。”沈如梓又道：“维德是小思的副手。”沈红玉愣了一下，说：“那小赤佬想干啥，吃粮不管事？哦，对了，白相他表哥。看表哥出洋相，公司混乱，小赤佬趁机捞油水。”几句话，准确拿捏她堂弟的心思。
沈如梓端杯喝茶，懒得再搭理话痨侄女。今天，侄女不该出现在这儿。母亲刚过世有重孝，去哪儿都不吉利，身上带着晦气，侄女理应呆在家中。经营场所，尤其未开张店面，最忌讳孝子、孝女。然而，她无法开口阻止或赶人。侄女和沈家已经闹僵，她不忍再添新怨。本来绣姑最适合提醒，奈何这位表侄女是新时代新女性，大概没有丁点迷信思想，怎么暗示都听不明白。
“表姐，你没看出来？”绣姑饶有兴趣看早操晨会，“这里真正的老板，不是小思表哥，维德也不可能插手公司的……”
“我晓得了！”沈红玉打断嚷嚷，“阿姑，你才是公司老板，对不对？你是大股东，我小叔是小股东。所以，维德这个小赤佬在公司吃白食。”
张家的公司硬扯到沈家头上，想干什么？沈如梓无语凝噎。
绣姑捂口笑了笑，手指早操晨会队列道：“表姐，我想说，老板是桥生。”
“乱讲啥？”沈红玉压根不信，“桥生一个小居头（小孩子），帮大人出出头、跑跑腿，做的蛮好。他是老板？他是老板的孙子倒是真的。”
绣姑悠悠说：“这个小居头，随口下令打飞的……包飞机回堔镇，我亲眼所见。”
“我正想讲这个事。”沈红玉有自己的见解，扫一眼沉默的姑姑，“家里挣几个钱，真以为飞上天了？晓不晓得，飞的高跌的惨？小居头不知天高地厚，大人要管一管。不然呢，哪天成二世祖、败家仔！”
财帛迷人心。
沈如梓还在琢磨侄女先前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来上嗨前几天，儿媳为将来的分红和儿子闹别扭。张家公司注册时，孙子做了股份分配。港九博思，孙子只占四分之一股份。堔镇博克占的多，达八成以上。新的美客更甚，孙子索性一人独资。儿媳不满博克的股份分配，得知孙子承担数百万贷款才作罢。
那可是母子俩啊！钱是好东西，同样是祸害。侄女隔了十万八千里，竟也挖空心思想占便宜。
“秋天深了，上嗨天凉早，装忒多空调做啥门子？”
“你不是说，这个公司土里土气？”
“何止土里土气，小居头脑筋不灵光，就晓得耍派头，这时节装空调叫人笑话。”
“上嗨的冬天贼冷贼冷，你不知道？空调有暖气的，表姐。人家桥生会享受的很，这个公司高档着呢！”
“享受啥、高档啥，桥生天天时时在门店？到头来，让售货员享受高档？”
沈红玉还在挑刺，和绣姑针锋相对。
自家侄女毫不掩饰嫉妒心，真像晦气的化身。沈如梓听的心烦，离座位走动。
一大早，姑侄仨坐老顾的车到达。进了门店，沈红玉被早操晨会吸引，没头没脑找茬添堵。其实，沈红玉嫉妒心暴发，早操晨会的观众是导火索。坐在通透的玻璃墙后，无遮无掩，她恼火被一群人当猴子看。
“这是高科技公司，员工个个是大学生。”
“吹牛皮，说的像真的似的。个个是大学生，大学生几时这么贱了？”
“所以，售货员也有空调享受。”
“我说，绣文，欺负我没文化是伐？哪门子道理，售货员也有空调享受？”
“表姐，这里的售货员，不是随便招一个人就能做的。要懂计算机，就是电脑，甚至要懂英语，所以个个是大学生。”
表姐妹俩跟在沈如梓身后参观门店，嘴上你来我往。
门店的装修风格，和总公司如出一辙。不同是，面积大总公司将近一倍。玻璃幕墙隔为两大一小三间，内里有小门相通。三间门店摆放的物件，沈红玉认的出只有电脑。电视上见过几次，女儿指屏幕介绍。其余的或白或灰、或方或圆，上面镶嵌英文字母和复杂的按钮，无不显得精密、高端。配套崭新的真皮沙发、烤漆办公桌、造型别致的茶几、新潮的转转椅，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再说土里土气，那是睁眼说瞎话了。
“全是进口货，卖的东西蛮高档。这是个啥？”
“这是复印机，那两个是激光打印机和针式打印机。这个是传真机，连接电话的。哦，这个是电脑……”
“电脑我晓得。哦，那边也有电脑，凑一块卖多好，少租点门店不省钱？”
“明天开业不是一家公司，是两家公司。”
绣姑向表姐介绍，她见多识广，又一直陪在表姑身边，大致了解张家的生意。沈红玉忙于丧事，只知姑姑家有公司开张，不知具体情况。
“都是自家公司，干啥要分两个？”
“两家公司经营内容不同，母公司也不同。那边门店经营电脑和电脑相关产品，母公司是堔镇博克电脑公司。这个门店属于美客公司，经营办公设备。母公司是美国高科技大公司hp，中文叫惠普公司。很出名的，问你家阿晴就知道了。”
“哇，美第的大公司！”
满是英文海报的墙面，沈红玉敬畏地仰望。洋气十足的英文看不懂，精美的产品图片好看。绣姑又道：“明天开业，美第领事馆也送花篮祝贺呢！”
“哇，这可了不得！”沈红玉惊乍地望自家姑姑，“明天，我叫阿晴请假一块来。”
门店不是一字排开，整体呈七字形。两个大门店，一个朝淮海路，一个朝连接淮海路的小街，打印店在街角。令人惊奇是，正在挣大钱的博克门店面朝小街，没开张的美客门店，却朝向主干道淮海路。
沈如梓驻足美客门店，大摇其头，有点理解儿子和侄子、侄女婿了。孙子悖于常理的操作，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说过，广告不要怕花钱！看看你们买的版面，巴掌大配打补丁。好嘛，咱们公司是老军医治花柳病呢，还是卖狗皮膏药？”
早操晨会结束了，张桥在隔壁打印门店向骨干训话。一付败家仔派头，言词刻薄尖酸。张牙舞爪的样子，像要揪一个人出来打。
“张生，现在想扩大版面，恐怕来不及了。”
“用钱砸，砸过才知道来不来得及。新民、解放、文汇三大报，我不信砸不开一家。”
“好的，马上去砸。”
“等等！博克和美客不要区别对待，hp产品也要一样大的版面。明天开业不是一家公司，是两家公司。”
“懂了，张生。”
沈红玉不看海报了，偷听的津津有味。沈如梓在门边找见报夹，坐一张办公桌前翻看报纸。沈红玉凑近嬉笑说：“阿姑，桥生蛮像老板的哦。”
沈如梓像没听见，目光定格在报纸上的博克、美客广告版面。没有孙子讲的那么夸张，但确实小器。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今天才急急忙忙砸钱，早干嘛去了？不是孙子的作风。提前下大订单订货、一锅端招工养闲人、疯狂承租经营场所、奢侈装修、疯狂打广告……上嗨分公司和美客公司组建，孙子说是做强做大的关键一步，不可谓不重要。各方面条件优于创业初期，却犯临时抱佛脚的低级错误。距离远不是理由，筹备时间充裕，且到达上嗨三天了，孙子表现的反常。
老太太哪里知道，她孙子趴窝不管事十几二十天了。而且，今天一早被两父子上门讨伐，表现不反常有鬼了，借机拿手下出气呢！
“奶奶，我们要进院子去了。”
“去吧，我跟后就来。”
张桥在玻璃幕墙后打个招呼，领几个骨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