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坐上出租车，报了去处，张锁呼一口粗气，半躺后座上。
谢主任“劝学”的话，正中要害。张亚青上岗仅仅几天，就让他自惭形秽。曾经归他管的公司内务，以前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事儿多的他，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常常求助堂兄才搞的掂。人家接手后，每天一两小时理的顺顺畅畅。女人天生管家内行，不服不行。但是，张亚青在另外的储蓄所开户，对他刺激就大了。随意的一个举动，居然盘活了公司资金。谢主任有了竞争对手，打开兑换外汇渠道，只是时间问题。丢人是，他一点看不出来。接到谢主任质问的电话，他差点找张亚青吵架。堂兄解说后，他很受伤。在百十号大学生面前累积的自信，一扫而光。而刚才，谢主任为他指明一条路。
“几时回来的？”
“昨晚十二点半到。”
“这么快？不是讲要跑几个地方？”
“从头到尾客户派车接送，我也是他们送回来。”
赶到公司没迟到，早操、晨会结束，张锁发现了李新峰，首次出远门做客服的负责人，他打了个招呼。左顾右盼，没找到他堂兄。老板无须每天参加早操、晨会，但经常躲在暗处观察，今天没影子？
“雷吻宾过？（你找哪个）”
“我……“
“哈哈……”
绕过业主大院门，看见堂兄了，张锁正要奔过去，却被李师傅从后拉住。张锁这才注意，堂兄和一个女人说话，外商的翻译林小姐。
“你也看上林小姐，想跟你六哥抢？哈哈……”李师傅递来一支烟，笑的像个八婆。
张锁尴尬点燃烟。公司女员工二十几个，美女不缺，堂兄从未有轻薄言行。和女人在一起，他没往男女关系方面想。而林小姐戴付黑框眼镜，穿的像“男人装”，他都没当成女人看待。
“这个港女，勉强配得上你六哥。”李师傅色迷迷偷窥林小姐。
“话不要乱讲……”张锁想帮堂兄辩解。可是，十几米外那对说笑的男女，你摸我头发、我摘你眼镜，怎么看都是打情骂俏。而且，林小姐好像变成一个漂亮女人了。
“可惜，九成唔系黄花闺女。”
“你睇得出？”
平时，李师傅就喜欢对女员工评头论足，八卦不留嘴。张锁相当恼火，他刚刚看林小姐顺眼呢！bp机响，来客户了，懒得再计较，匆匆回门店。
“嗯，我马上到。”
接待一个雷州客户到半，素红电话通知楼上开会，张锁转交客户给销售员，又匆匆离开。
几天的锻炼，销售员们由当初的六神无主，进化到不慌不忙。关键是张桥一句话：“他们能跑哪儿去？”
前晚宵夜，曾健达喝多了当众叫嚣：“杀猪啊杀猪，送上门的猪！”
广告效应，客户九成九来自外地。不管省内、省外，怀揣一大堆现金到达堔镇，冲着公司产品而来，无形中已经成交。剩下的工作，只是谈妥买哪一款产品，然后敲定价格、安排送货，容易的像吃水豆腐。说是杀猪也对，太难听了。
“糖厂、纸厂、水泥厂，共同点什么呢？重污染企业。这种企业容易赚钱，但绝对不长久。等到国家意识到环保危害，肯定出台苛严的法规。另外，污染当地环境，民众必将恨之入骨。可预见的，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这些企业死的多活的少。英商是白皮肤的港商，投资追求吹糠见米，说是短视一点不过。看看现在的堔镇港资企业，组装电视、组装冰箱、组装音响、组装洗衣机，等等、等等、最有原创精神是制衣、做鞋、做玩具。无一例外的，没有任何科技含量。”
会议好像开始了，堂兄在讲话。张锁轻手轻脚进门关门，就近坐门边。李新峰做客服返回，话题大概是外商的企业。
“我为什么要说科技含量呢？因为，谁的科技含量高，谁的利润就高，利润高了命就长，不怕竞争、不怕淘汰。我们现在顶着高科技公司的名，内里的成色如何，我心里有数。不妨跟大家讲，我们会有两年的好日子。两年里，如果不能自主创新、自主开发，拿不出新技术、新产品，趁机做强、做大、做出名堂。两年后，我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张桥喝一口茶，重重放下茶杯说：“所以，提醒大家，现在不是狂欢的时候。”
老板办公室相当宽敞，办公桌外，摆了两短一长皮沙发，还有大片空余摆放书架和电视柜。三天前，二百多万钞票就堆在电视柜边。张桥和张亚青各坐一张短沙发，曾健达和两个财务汤晓红、郑革生坐长沙发上。
“有两年的命，算是长的了！”田跃进从办公桌的电脑后探出大脑袋，“我们现在的技术不难破解，脸想、举人、金山的汉卡，不比我们的差多少。mp系统只要组织人手开发，一两个月就能搞掂。”
刚在笔记本上记完堂兄的话，张锁听了田老鬼的话，又手忙脚乱继续书写。
田老鬼正在编写一本电脑入门手册，售后服务的内容。之前，还编写了一本mp系统使用说明书。多天窝在生产区，来开会也不拉下工作。
堂兄似乎针对曾健达叫嚣“杀猪”，批评骄傲自满。张锁边记录边琢磨。他喜欢开会，尤其喜欢听堂兄讲话，既长见识又学到东西，奈何他堂兄讨厌开会。这么久了，全体大会只开了一次，管理层会议今天是第二次。每天的晨会，他堂兄只讲过一次话。
“不能过于迷信技术。”
田老鬼开炮了，曾健达自然要抬杠，起立朗声说：“我们不是科研单位，我们是商业公司。技术再先进，没有商业价值，打不开市场，什么也不是。我们的技术领先就好，领先多长时间并不重要。重要是，首先发掘出商业价值，并打开市场。现在应该做的是，乘胜追击，创建品牌，占领市场。博克的牌子打响了，形成名牌效应，市场必将予取予求。到时，就像卖电视。别人的技术赶上来也是杂牌货，我们才是正宗。想想吧，高档产品，有几个愿意买杂牌货？哪怕便宜。”
张桥苦笑摇头。张锁看见了，那是他堂兄赞许的表示。他属于销售部，却讨厌曾健达的势利。田老鬼他也讨厌，但田老鬼是堂兄的铁杆。更不要说田老鬼的勤恳公司第一，他心里偏向这个讲话像喷粪的家伙。
张桥的确是赞许。曾健达格局小是小了点，还是电脑门外汉，却旁观者清。从销售角度看问题，讲到点子上了。目前市面上的电脑，最出名数Ibm，也出名的有限。购买方的普遍认知，停留在凡是电脑都高高在上，有品牌意识的少之又少。最明显例子，后世的电脑巨头脸想。这一时期，代理一款ASt电脑，谁知道是什么鬼？照样一个月卖几百台。据说，中关村卖的大半是这玩意儿。
当然，张桥说的两年，不单指技术。他清楚记得，到94年，国际电脑巨头大举入侵，不想死就得赶紧强壮。而今后两年，国内电脑业竞争，不如幼儿园小朋友打架激烈，阻碍力不是技术是外汇政策。一颗螺钉也要进口，进口就要外汇。注定了小打小闹，赤膊上阵玩不起。拿戴维斯这笔买卖说，撇开价格、售后服务、保修期，别的公司少说要十天半月组织货源，博克公司是现货。没人敢于用外汇囤积几百台电脑，博克公司就敢。五百多万港币库存，其他电脑公司望尘莫及。脸想创始人柳老倌后来讲故事，说在黑市兑换三百万外汇被骗，曾亲自拿板砖去催账。期间惊吓过度，烙下心脏病根。可见，没有外汇，电脑业寸步难行。因为这一局限，创建品牌无从谈起。多年后，谁是最早的国产电脑品牌，争议巨大。曾健达的品牌论，一不小心介入了历史。
“张生坚持的客户至上很英明。”曾健达当面拍马屁，“实打实的三包售后服务、车脚费报销、住宿费报销，我们公司在业内逐步出名了。这几天，天天十几二十个经销商打来电话，寻求代理。我觉得，经销商大会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职场中人，但凡脑子正常，不会选择和老板拉仇恨。曾健达初始的不敬和挑衅，出发点在试探老板是“真大腿”还是真败家仔，值不值得投效？显然，有了答案。
“这是举人公司的广告，”曾健达从茶几拿起一张报纸展开，“三包、报销，通通学我们。他们只卖汉卡，也敢东施效颦。我打听了一下，他们也在筹备经销商大会。呵呵，我们最好不要起大早赶晚集。”
“举人的老史，有两下子的！”张桥笑的有点假。
对于举人公司，张桥的内心比较复杂。尽管汉卡不是剽窃举人公司，但营销手段却是举人公司的创意。打广告、优待客户、经销商大会，无不是举人前世的成功经验。他曾经研究过史举人本人，以为举人公司早已完成原始积累。一个月来，发动“群众”了解。才知道举人公司只是个校办企业，只有十几个员工的小不点。记错时间线，还是本次元与他前世有差异？不得而知。但他没敢掉以轻心，吩咐曾健达时刻关注。
召开经销商大会，发展经销商，目的是在各地建立销售渠道，形成一种网络。
张锁听堂兄解说过，也欣赏曾健达这一建议，可他不喜欢公司由曾健达主导。奈何自己腹中空空，拿不出反驳意见，他期待地看向田老鬼。失望的是，田老鬼抛出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后，沉迷于电脑世界，双手敲键盘敲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