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下梁正了
李粟人还没有回宫，事情先传回去了。
皇帝也是没想到自己那一向少言的孙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怎么觉得这孩子自从成婚后，就变了许多。
从前是年轻人硬要装沉稳，现在是时而沉稳，时而跳脱，听说前两日还跟周氏吵架。
皇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
梁王悄悄往太子那儿凑，说道：“大哥，大郎什么时候学了这样的本事，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他说的，倒是像母后能够说出来的。”
太子也觉得很荒唐，道：“这我是今日才知道，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太子皱着眉头，和皇帝有相似的想法。
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李粟这一年里确实变了许多。
在朝中行事更有条理，但在一些事情上，行事又失去了稳重。
譬如和周氏吵架，又譬如今日在城门口这一出，根本就是明着叫辽王赶紧去死。
太子对梁王道：“二郎最近听话吗？”
太子觉得是不是儿子迟来的少年人脾气已经到了，打算问问梁王的儿子。
梁王板着脸，无奈道：“他最近都住到大理寺去了，立志要查案，整日跟大理寺的吏员们一起奔波，那日王妃在家里办个小宴，叫他回来，他衣服袖子还沾着血，乱七八糟地就回来了，说是刚刚验尸去了，可把几个闺秀吓得不轻，你说说这叫听话吗？”
梁王夫妻如今根本管不住儿子了，夫妻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这么一比，太子的神情立刻好了些许，好歹他儿子已经成亲了，孙儿也有望了。
人啊，就怕比。
一比，你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很听话了。
太子笑着安慰弟弟，道：“二郎这样肯吃苦，日后一定有出息，必定是咱们李家的好儿郎，要留名的。”
梁王垂头丧气地说道：“他有没有出息我都不管，我只想抱孙子。”
太子接着安慰道：“我有，到时候借给你抱。”
梁王看哥哥，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只觉得心更痛了。
这根本不是安慰吧，这是炫耀！
明晃晃的炫耀！
李麦坐在不远处打呵欠，他这两日在查个案子，昨儿半夜才睡，现在困得睁不开眼睛，那会儿怕从马上摔下来，就没出城。
梁王的心更痛了。
儿子不听话，现在再生一个还来得及吗。
皇帝大概是注意到了，问：“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皇帝觉得这两个别是在商量怎么对付他们亲兄弟吧。
莫不是觉得他要死了，就这样明目张胆起来？
太子起身回道：“父皇，我们在说孩子们的事情。”
梁王也道：“是啊，父皇，您看二郎不肯成亲，我急得头发都白了。”
要是皇帝能在今天指婚，那可太好了。
李麦忽然被点名，大呼冤屈，起身道：“祖父，我前日答应了母亲去见那些女眷的，是她们看不上我！”
李麦也很委屈的，他自从除夕夜里看到李粟夫妻恩爱，就对这事儿上心起来，可那日回去，确实是那些姑娘对他避之不及。
梁王当即道：“你那天怎么回来的，你沾了满袖子的血回来的，身上那是什么味道，谁看得上你？”
李麦拍案而起：“爹，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我那天夜里验尸，一家三口的灭门惨案，我们要找凶手，忙得脚不沾地，我都抽空回来了，不就是忘了换衣服，身上沾了点味道吗？”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忙得糊涂了，”李麦道，“我都不要求女眷长得好看贤良淑德，也不要求她们写诗要押韵了，她们总得心地善良吧，我当时都解释了，若女眷不能容忍体谅我，那日子怎么过。”
李麦从前也心气高，对女眷诸多要求，但他现在发现，要过日子，还是得相互体谅。
要是女眷不能理解他要做的事情，这根本没法子做夫妻。
皇帝听这父子俩吵架，却听出了其他的要紧事情。
皇帝道：“二郎不打算挪一挪位置？”
李麦答道：“祖父，在断案一道上，我才摸到门槛，现在抽身退去，岂不是半途而废。”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头觉得高兴，道：“那你打算断到什么时候？”
这孩子也是个可靠的。
李麦不假思索：“人一辈子能够做好一件事情就够了，孙儿打算做到最好。”
李麦本就是不舒服性子，从前和李粟争高下，如今不争了，做起其他事情来，也不含糊。
皇帝道：“你不觉得辛苦，你这样的身份，要跟小吏们一起忙碌，还要跟尸身血污打交道。”
李家可没有出过这样的孩子，生在皇家，志向却是去查案，还打算一查一辈子。
李麦说起这事儿来就不困了，两眼放光，道：“不辛苦，不辛苦，为死者申冤，让他们瞑目，让活着的人能够安心，孙儿不觉得此事辛苦。”
“你可是梁王世子。”皇帝道。
“身份，”李麦道，“还有权势富贵是我生来就有的东西，再去争夺有什么意思，我不稀罕那个。”
李麦说的坦坦荡荡，当初张太平那样蛊惑他，他都能够转头把状告到皇帝跟前，可见不是在胡说。
皇帝看着他好一会儿，笑道：“那你成亲可难了，只怕没哪个姑娘受得了你。”
梁王听到皇帝说这话，松了口气。
他这爹多疑得很，梁王担心儿子说错话了。
李麦也仰头叹气，忧愁道：“那怎么办，不如我也去求求菩萨好了。”
皇帝笑道：“不要慌，说不定哪一日缘分就到了。”
这孩子挺好的，果然打小在胡皇后膝下长大，没有长歪。
他们李家这上梁就没正过，如今倒是好了些，出了几个心思正的，不容易啊。
李麦没高兴起来，缘分这两个字太虚了，他就想要个媳妇。
话说到这里，外头李粟也总算回来了。
辽王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就看见李粟叫人抬着的架子了。
宋芾带着侍卫挤上去，说道：“王爷，铺了上好的绒毯，您快上去试试。”
梁王府的侍卫被挤到东倒西歪，辽王险些没站稳，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道：“本王能走，给我让开！”
这一声那叫一个中气十足，说是这人病了，只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看来是皇城龙气养人，我们王爷一回京，身子就好了许多。”王府长史干巴巴地说找补道。
“那王叔日后便久居皇城，贵妃娘娘也说了，辽东苦寒之地，让王叔受苦了。”李粟道。
辽王一听这话，只觉得头疼，因着这话，他被皇帝打发来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呢。
今日实在不顺得很，他没理会李粟，想着回头得空了，赶紧去静安寺和玄帝观拜一拜去晦气。
众人一起进了大殿。
在进殿中的一瞬间，辽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然后就红了眼圈，眼泪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