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路走窄了
一家子在门口送女儿女婿们离开，又是好一番惜别。
等人走了，周峋两手叉腰，站在大门的台阶上，徐徐吐出一口气，目送两辆马车渐渐远去，许久没有动作。
该回去了，二太太扭头看着丈夫。
周峋放下手，低头整理袖子，随后慢悠悠地说道：“两个讨债的都送走喽。”
话虽这样说着，可叫人听着，满都是宠爱和不舍。
二太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讨债的，昨儿等着她们回来，高兴得傻了一样，如今又说孩子们是讨债的，你这叫什么，口不对心？”
周峋笑着看了妻子，并不说话，夫妻俩一起往回走。
二太太也知道，他只是说玩笑话，周峋多疼爱女儿们，她心里最明白。
他就是被讨债，也是心甘情愿的。
都是他疼爱的女儿，
李粟坐在马车上，周宓看他有点恍惚，道：“不舒服？”
下午去前院的时候看着还挺好的，怎么这会儿瞧着不大对呢
李粟握住周宓的手，将她的手指挨个按揉一番，道：“三娘真是好福气。”
今日和岳父交谈，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周宓前世的不幸，都是由他带去的。
若不是前世自己的母亲看周宓死了未婚夫，便将她接到自己身边，周宓绝不会是无辜惨死的命运。
前世，即便外面有再多的流言蜚语，周宓也会有爹娘一直爱护，外头的闲话，只能伤得了她一时，待风头过后，周家自然会再为她找个好归宿，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甚至丢了性命。
周宓也不是头一回听她说这样的话了，道：“又说这个。”
李粟总爱说什么自己嫁给他是好福气这样的话，周宓都听得腻了。
李粟道：“我今日和二姐夫，一起听了大伯和岳父教导。”
周宓看他，李粟便将自己下午听到的案子给周宓讲了一遍，他担心吓到周宓，有些情况没有详细说。
周宓听罢，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爹是这么吓唬你的？”
周宓还能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什么意思吗。
她打小就没少听过这样的案子，周宓道：“在我们家，上元节的时候会讲拐子拐孩子的案子，还有晚辈不听长辈的话，跟人私奔的案子，至于夫妻不合杀人的，我听得多了。”
所以周宓从来没有在上元节独自出过门，更没有相信过话本子里那些书生和官家小姐的故事。
“三娘听过许多，那还敢相信夫妻之情吗。”李粟问道。
周宓道：“案子虽然听得多，可我瞧着我爹娘恩爱，自然是愿意相信的。”
父亲给她讲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让她们有防备心，并不是为了让女儿们不相信夫妻之情的。
李粟道：“三娘遇到我，只管相信就好，咱们家绝不会有那样的事情。”
“是，我知道，我有福气，”周宓笑道，“对吧？”
李粟没有回话，只是将他抱在怀里。
周宓本就是有福气的，她生在周家，遇上自己，才是最苦的事情。
他要将周宓本该就有的，一一还给她。
两人回了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回来得更早些。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太子妃吃了两口，忽然看着李粟。
周宓正给李粟盛汤，见状将汤放到了太子妃面前：“母亲，饭菜是不是不合口味，要不给您上些别的？”
太子妃看看桌子上的汤，道：“不是饭菜的事情。”
阿柱道：“是表姐的事情，表姐这半年来都不高兴，不肯出门，也不愿意说亲，最近不高兴，今日舅母给娘诉苦，要娘帮表姐说一门亲事。”
周宓这回不说话了，推了李粟一把。
李粟放下筷子，道：“皇城里青年才俊众多，说亲还不容易。”
太子妃哼了一声：“还不是你，耽误了你表妹！”
太子妃是真心觉得没有比自己儿子更好的年轻人了，也是真心希望自家的女眷能够给她当儿媳妇的。
李粟神情从容，回道：“表妹若是肯喝一碗绝嗣汤，那您只管迎她进门，我没有二话。”
正好他今日要把一些话先挑明了。
“这怎么行！”太子先说话了。
李粟道：“父亲也觉得不行，是吧。”
“那可是你亲表妹。”太子道。
“正因为常家姑娘是我亲表妹，我才与她说了绝情的话，让她死心，皇城里好儿郎多的是，何必只盯着我一个。”李粟说道。
他可没有吊着常雯的意思，该说的话早就说过了。
常雯想不开，李粟可管不着。
太子妃却觉察出他要说的不止常雯的事情，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李粟道：“儿子的意思是，若是想入东宫，不管是侧妃还是妾室，无论有没有名分，想伺候我，都得喝绝嗣汤，我只要嫡子，庶出的孩子我一概不要。”
这才是李粟今日要说的要紧事情。
太子和太子妃就只有他们两个儿子，李粟今日将这话搬到台面上，并不奇怪。
周宓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李粟会在今天的饭桌上说这件事情。
“要麻烦母亲，回头给我纳妾的时候，先将这话说了。”李粟道。
这么一来，想必那些要给他送人的，也该消停些了。
太子妃怒道：“我真是欠了你的！”
李粟道：“辛苦母亲了。”
大过年的，给他娘找点事情做，他娘这样的性子，外头没事情，她就要给自家找事情。
还是让她给别人找事去吧。
吃完饭，太子将李粟留下，周宓先回去了。
太子和儿子一起走在院子里，半晌他道：“你想清楚了？”
李粟道：“清楚。”
“你父亲是个没多大本事的人，只怕子嗣太多，压制不住，要生乱，”太子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识，“你不一样，你祖父祖母常夸赞你，朝臣们也对你赞赏有加，你难道还担心你日后子嗣太多，弹压不住？”
太子觉得他这儿子比自己强多了，大可不必学他这样。
“父亲谬赞了，”李粟道，“我只是觉得，孩子太多，必定要耽误我的路。”
“你的什么路？”太子疑惑。
“成为继本朝开国皇帝之后的第二人的路。”李粟严肃回答。
太子沉默。
半晌他道：“我是不是赞你一句志向高远？”
“父亲客气了。”李粟道。
太子心说，合着还是他自己的路走窄了。
“孩子多了，也不耽误你的路啊。”太子又道。
开国皇帝还不是儿女成群？
“不止孩子，女人也一样，”李粟道，“周氏还算听话，事事都顺着我，若是那些有家世的，不知要添多少乱，自然是耽误了我的路。”
太子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李粟已经打算告辞：“等阿柱大了，您的孙子孙女不会少的。”
说罢，李粟便直接走了。
太子看着儿子的背影，这就是未来的一代明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