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送嫁
李麦站在门口，问道：“没个拦门的吗，我看旁人家里都是抢亲啊。”
周家虽然张灯结彩的，但他总觉得不是特别热闹，还差了点儿意思。
宋芾只觉得一言难尽，道：“世子，咱们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礼数周全，是来迎亲的，这不是抢亲。”
抢亲，国朝律法是不认的。
李麦“哦”了一声，觉得没意思了。
好在周敦反应快，忙喊来今日的宾客挡在门前，准备给李粟出题。
李粟面上平静，心中却很期待这个场面。
可惜时间仓促，众人又顾忌着身份，出的题目实在是不痛不痒，让李粟深觉自己的才华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这也还好，能够尽快瞧见周宓。
周宓的嫁衣他看过好几次，只是不知道周宓穿着会是什么模样。
周宣听侍女说外头的事情，对周宓道：“大哥是干什么的，人既然来了，就好好挡一挡，怎么这么轻易就叫人进来了。”
周宓有点儿热，她使劲摇着手里的扇子：“意思到了就好，姐姐不要太在意了。”
周宓也想快点瞧见李粟今日是什么模样。
吴盈帮她扇扇子，道：“三娘啊，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周宓反驳道：“怎么能往外拐，我如今已经是殿下的内人了，帮着殿下才是应当的。”
她说完也觉得不好意思，靠在表姐身上用扇子遮着脸，和众人一起笑起来。
宋芝笑罢，道：“怪不得三娘不哭呢，我看别家姑娘都是哭嫁，三娘今日笑得最高兴。”
周宓这会儿确实高兴，不大哭得出来。
她舍不得周家，但她也是真的想嫁给李粟，她很高兴，起码这会儿是哭不出来的。
周宣觉得周宓嫁过去，肯定只有被人家拿捏的份儿。
周宣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嫁过去，可千万千万要支棱起来，有什么事情，也一定跟家里说，别一个人扛着，知道没有？”
周宓点头，心想她能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估计也是李粟帮她扛着，不必她自己担心。
“我知道的。”周宓应下。
李粟没被拦多久，很快就进了府中。
李麦对身边的人小声说道：“我还以为是来抢亲的呢，一点儿都不热闹。”
今日这场面实在太规矩了，等他成亲的时候，要比今日更热闹些才好。
宋芾道：“王妃不是忙着给您说亲呢，咱们到时候一起过去，帮您抢亲。”
“那挺好，我找个家里头兄弟多的。”李麦道。
李麦回头就吩咐起几个弟弟来，教他们以后怎么抢亲。
李粟只觉得自己太难了，怎么就带着这么些个不靠谱的弟弟呢，还抢亲，他怕是连媳妇儿都找不到。
有这样的儿子，真是辛苦梁王妃了。
不知道在场的人听到他们说话没有，李粟都后悔叫他们跟着了。
皇家威仪是一点没有，这就算了，还净说傻话。
李粟很快将这几个弟弟抛到脑后，周宓过来了。
李粟心中的不安和迫切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欣喜和平静。
他的周宓，他的三娘。
他们的名字会一起写在李氏族谱上，生同衾死同穴，从此再也不会分开，再也不会有前世那样的别离和遗憾。
周宓手里的扇子悄悄往下挪，露出一双眼睛来，正好和李粟四目相对，她笑得眉眼弯弯，显然看见自己的丈夫很是高兴，惹得李粟也露出笑容来。
宋嬷嬷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三姑娘把脸遮住。”
周宓只好将脸遮起来，慢腾腾地走到了李粟身边。
侍女拿着红绸过来，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李粟一只手拿着红绸，另一只手悄悄在下面握住了周宓的手。
广袖宽大，没人看得出来。
两人的手都是汗津津、黏糊糊的，紧紧贴在一起。
李粟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三娘今日真美。”
周宓回答：“殿下也好看。”
李粟又笑起来，周宓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
宋嬷嬷又咳嗽起来，周宓这才没有扭头去看。
两人走到长辈面前，周二太太坐在哪儿抹眼泪，正如周老夫人今日说的，她不像嫁女儿，像是要送女儿去杀头。
别家当娘的，在女儿出嫁这一日大多是喜极而泣，但二太太哭得实在惨，完全看不出“喜”在哪里。
周峋清清嗓子，道：“殿下，我家这个姑娘，年纪最小，最受家里人疼爱，或许骄纵了些，还请殿下费心照顾，若是真有什么，只管和我们当爹娘的说，不要为难她、苛责她，不然我们当父母的，实在心疼。”
这话说得实在直白，二太太像是送女儿去杀头，周峋像是送女儿进狼窝，送出门对着狼大喊，你不要欺负我女儿！
周峋说罢，就想回头和自家太太抱头痛哭。
挨着嫁了两个女儿，周峋实在是难受得很。
李粟拱手说“是”，道：“夫妻本就是相互扶持，三娘虽年少，却有幸得岳父岳母悉心教导养育，必定兰心蕙质，贤良淑德，何来为难苛责。”
李粟也觉得周家人有趣。
五月里嫁周宣的时候，周大人也是坐在这里，冷着一张脸，言辞虽然不算太客气，但足够内敛。
今日实在直白，李粟心说他觉得自己还算可靠，周大人怎么就这么不信他呢。
他觉得自己好歹称得上是个“乘龙快婿”了吧，到了周家，倒像是恶霸去抢人家女儿的。
二太太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倒是说得很简单，希望周宓嫁过去，能够早日为李粟开枝散叶，然后好好相夫教子。
李粟觉得岳母看自己的时候，像是在看未来的负心汉。
周宓行礼说“是”，和母亲四目相对，然后笑着落下泪来。
周宓不觉得多伤心，但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滚。
周宣也伏在丈夫肩头痛哭，道：“怎么办，怎么办，三娘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难道真的要守活寡了吗？
沈栖搂着妻子安慰，心说李粟也是他们皇城里头最好的儿郎了，怎么还不如自己受岳父岳母待见呢。
这么比起来，他倒是有能够压过皇长孙的地方了。
李粟知道周宓在哭，便觉得心疼，甚至想和她一起哭，于是也红了眼眶。
周宓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轿子，心中怅然若失。
可是看到李粟就在自己前面，心中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吴盈推了一下旁边的人：“别哭了，一会儿娘看见要不高兴的。”
吴颐道：“我就要哭！”
他今日眼睁睁地看着三娘嫁给旁人，心都碎了，怎么就不能哭了！
吴盈只能摇头，和众人一起目送周宓的轿子离开。